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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的帷帽下,酆业微挑了下眉:“怎样高?”

时琉不察觉那人眼底隐露的危险,将手抬到胸前:“金色的那座,你看到了吗,到这里——”

话声未落,她送到酆业眼皮底下的手腕就被一擒,压扣到身后微潮的青石墙砖上。

时琉眼睫上还扑朔着未碎的笑意,茫然抬了抬。

酆业作势吻下来。

时琉下意识闭上眼睛,却在遮下的昏昧里察觉酆业停在了极近处,呼吸都近得可闻。

然后她听见他喉咙里轻透出低哑的笑:“我想亲亲你,请问可以吗?”

“……!”

时琉赧然得有些恼,仰起透红的脸拿清凌凌的眸子睖着他,她微微咬牙,像气得想咬他似的:“你故意的。”

“哦,被小石榴发现了。”酆业懒睨下眸,却更近她一分。

只消少女再言语一句,便能触吻到他唇上了。

时琉紧抿住唇,不敢接话。

“这样都不上钩,”酆业轻叹,像贴着她柔软唇瓣哑然低语,“我们未来的小帝君,好魄力啊。”

“——!”

近折磨的戏弄之下,少女终于忍不住红透了脸颊。

雪白帷帽被时琉扯下,扣在那张十分好看却也十分可恶的神颜上,趁他未追上,她赧红着脸颊往巷外溜掉了。

只剩神识传音里,少女恼羞成怒的声音——

“酆业,你的脸不要你了!”

低哑愉悦的笑声追在少女耳边,萦绕难散。

可惜酆业没能高兴太久。

逛遍了城中客栈,时琉惊讶地发现,竟然每一座客栈内都奉着中天帝像,尽管模样各不相同,但明知香案上的本尊就在身旁,时琉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想笑。

于是在主城客栈暂时落脚的念头只能打消,两人索性朝着此行原本定下的目的地去了——

未曾想,天下人礼奉神明的盛景,竟一直蔓延到时家的隐世青山下。

最近的一处神龛,就在时家山脚那条上山小路的路旁。

而神龛前,似乎是一位过路的老妇人领着自家孙儿,她正无比虔诚地拉着身旁的少年人叩拜龛内的神像,嘴里也念念有词。

仙人耳闻可遍及天门之下,老妇人的念叨自然逃不过近处的时琉与酆业耳中——

“求中天帝保佑……叫我孙家香火鼎盛,儿女成双,多多益善,对,多多益善……”

“噗。”

时琉这回再没能忍住,偏过脸笑了出来。

少女身侧,她拿黢黑清透的眸子轻笑觑着的一旁。

闭目养神的神明本尊:“……”

可惜时琉的笑也叫老妇人听到了,对方拉着少年郎起身,脸上皱纹好像都多了些:“小姑娘,你笑什么?不要不信,这位中天帝可是圣人心肠,很灵验。”

时琉连忙正色,温吞了微弯的笑眼:“您别误会,我不是笑您。我自然信他的,只是子嗣后代香火传承这一块,好像是不归中天帝管的。”

“那可就是你不了解了,中天帝神通广大,天上地下没有他管不了的事情——幽冥秽土,小囡你听过没?那就是中天帝他老人家为了咱们凡界不受秽气侵扰,舍身镇压下去的!茶楼书馆里最近还在讲呢,还有昨日城里响起来的那个什么,神音布道?了不得,当真了不得……”

老妇人给时琉又讲了好些,才终于被旁边不耐烦的少年郎拉走了。

望着老人花白头发的背影,时琉眼角弯垂地转回来:“中天帝陛下,您老人家好生神武啊。”

“……”帷帽下,酆业睁眼:“?”

在他望来第一息就警醒想跑的少女根本没来得及跑出去三丈远,就被一道淡金色如匹如练的光萦在腰身,然后向后一扯,拽回到酆业身前。

也正落入“守株待兔”的神明怀中。

酆业扶住了时琉后腰,故意迫着她不许挣扎退离,他眼眸漆淌着流金似的,低缓着声重复她的话:“…老人家?”

“不是我说的,”时琉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乖顺,“方才的老妇人说的。”

“……”

“不过想想,也算实话。对吧。”

“?”

刚准备松开怀里少女的酆业将人一提,淡淡的压迫感从那双金眸里满溢出来,像是要将她全身裹住。

而这一回他怀里的少女却再也藏不住眼底笑意,乐得快要在他怀里打跌:“我都不知道,中天帝陛下竟然可以保佑他的信民儿女双全,还多多益善了。”

酆业轻狭起眸,懒懒睨着怀里笑得不停的少女。

几息过后,他忽地开口:“保佑信民是做不到。”

“嗯…?”

时琉隐隐嗅到一丝令她不安的冷香,笑也慢吞吞收起。

“但是未来的小帝君,”酆业抬手,轻捏了捏少女柔软微红的耳垂,他低声俯近,“若是要我佑你如此,那我一定身体力行。”

“——?”

“我改主意了。”

在少女不可置信的“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的眼神里,某位神明懒洋洋把人松开,他慢条斯理说着,又一分一寸地给她整理被他揉乱弄皱的衣裙。

最后在少女颈前停住,酆业轻屈起的指骨在她细腻雪白的下颌暧昧地蹭过。

“今晚便在时家过夜吧,”见少女脸颊沁红得欲滴,他抑不下眼眸里笑色氤氲,“多住几日,小帝君意下如何?”

“……”

“小帝君”憋了半晌,终于在脸颊红到滴血前,想起了之前在哪段凡界评书里听到的新词。

她磨了磨牙:“变态。”

神明哑然失笑,低头在她气恼的鼻尖上轻亲了下:“我就当你同意了。”

“?”

时琉还想反驳,却迟钝地终于在此时察觉了什么。

她扭过头,就瞥见不远处的树下,抱着断相思剑面无表情地绷着脸睖她的少女。

一息过后。

时琉已经站在酆业身外几丈了。

她面色微红仍强作镇静:“好久不见。时璃你,什么时候来的?”

酆业走到她身旁,停下前随口答道:“三十息前。”

时琉:“?”

她偏过脸给了酆业一个“那你为何不告诉我”的眼神。

那边两人间无声互动简直愈发晃眼,时璃绷着脸冷笑:“所以你叫我下山,就是专程让我来看你们恩爱的?”

“什么恩爱,不要胡说。”

时琉立刻转回来,神色认真又严肃:“我只是来看看你在时家的近况如何。”

时璃还想冷她几句,但想着那些只是耳闻也叫她惊心不安的传言,凉绷着的神色就松了松,她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总比你三天两日就要死要活的好。”

时琉一怔,不由弯眼笑了:“你是担心我了么?”

“…我才没有。”时璃硬气地说,但还是不肯扭脸看她。

时琉并不介意,笑觑着许久未见的时璃。

长高了些,不穿衣裙,改作长袍了,还有……

瞥见时璃拇指上的时家传家扳指,时琉微怔了下:“家主之位,已经正式交接给你了?”

“嗯。”

时璃一顿,偏脸看她:“下山前,父亲也想一同来,被我拒绝了。”

少女话音停得似乎有点突兀,时琉却全然明白她的意思,尤其是那个“看我做得对么”的小情绪。

时琉眼底笑意更深,像天边晕开层次的红霓:“谢谢。”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时家,”时璃默然片刻,低声道,“你不必担心,即便不再是紫辰,我在时家也过得很好。”

时琉含笑点头:“好。”

时璃转过头,望了一眼那个从她们谈话开始,便掠身到远处树下的身影。

驻眸片刻,她微皱眉问:“总跟在你身旁的那个人,当真就是……”

时璃没把话全说完,她怀里抱着的剑抬了抬,剑鞘尾指向一旁供奉的神龛。

“……”

感觉到远处神明淡淡扫过来的仿佛只是路过的神识,时琉忍了忍笑:“嗯,是他。”

“听说他归返神位后,性情变了许多,”时璃想起方才所见,有些不安,“他不会欺负你吧?”

身旁的神识一颤,像是恼然又压下的情绪。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时琉垂着的手指旁蹭了蹭,委屈似的。

“不会的。”

时琉安抚地勾了勾掌心的那抹神识,然后才抬眼望向时璃,她眼神认真。

“他是世间最好的神明,也是对我来说最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凡人。”

“……”

远处树下。

酆业懒转着长笛的指骨微微停顿,片刻后又继续散漫地转起来。

唯独被风轻掀起的帷帽下,有人薄唇禁不住地勾着,露出了一角未能藏住的笑颜。

酆业在时家留宿几日的打算终究还是落了一场空。

尤其在听说两人今后有意长留人间后,时璃最后一点依依不舍的情态也省下了,十分果断地将两人送下了山。

“这也不能怪时璃,”时琉望着酆业因某个大计落空而肃然的侧颜,不由莞尔,“谁让你上次来时家,给他们留下了三天三夜也未能清洗干净的漫山遍野的血?”

“那是幽冥的雨。”

酆业纠正,随即轻狭起眸瞥向身旁少女,“而且,我那日是为了救谁?”

“那是救吗?”时琉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神情,“我还以为是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