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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阮芷音在厨房里熬汤。

爷爷去世后,刘叔和陈妈婉拒了阮芷音继续住在老宅的提议,双双回了老家。

回去后,两人时常给阮芷音寄些当地的板栗红枣过来。头两天还寄了几颗野人参,说是让阮芷音好好补身体,令她哭笑不得。

把糯米红枣和去了壳的板栗包进鸡肚,阮芷音洗干净刘叔寄来的人参,在锅里倒了清水,加了勺盐,开了小火煮汤。

程越霖悠闲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时不时抬起眼皮朝厨房瞥上一眼。

几分钟后,阮芷音从厨房出来,瞧见电视上播了部喜剧片,和他上回看的那部还是同一个导演。

她倒了两杯水走到沙发坐下,随意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导演的电影?”

“还行吧,出名的几部都看过。”

男人顺手接过她倒的温水,极淡地勾了下唇角。

阮芷音微微蹙眉:“可我怎么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不是很喜欢《南城喜事》这种片子。”

《南城喜事》就是得了程越霖一句“无聊”评价的那部电影。

那次周末,她领着秦湘去看电影,出来时还遇到了孤零零离开的钱梵。

要知道钱梵和程越霖成日黏在一块,能让他抛下钱梵,想必是真的是觉得片子无聊,懒得去看。

听到她的话,程越霖眼神略顿,继而收回视线,懒洋洋道:“哦,那会儿不喜欢,现在看倒是还凑合。”

当年会那么说,还不是以为她约了秦玦一起去看电影。

结果他记着那两张电影票的场次,拉着钱梵去了电影院,才发现和她一起看电影的居然是个小孩。

毕竟头天还在说,周末去电影院看电影太无聊。散场时,觉得被她瞧见丢人,只好先把钱梵给赶走了。

听到他的解释,阮芷音没再纠结,转而问到:“你和小叔是不是认识?”

程越霖轻点下头:“唔,算是吧,怎么了?”

“政府那边我不太熟,想请小叔回来帮我,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林家人虽然解决的差不多,但阮芷音忙着北城的项目,很多事实在分身乏术。

她知道父亲去世前季奕钧曾在阮氏工作过,对方现在只有些私人投资,算得上空闲,这才想着请他回来帮忙。

“怎么,想让我给你出主意?”程越霖侧首看她,眼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

阮芷音点了点头,片晌又道:“厨房里炖了人参鸡汤。”

知道他喜欢喝汤,她有求于人,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程越霖悠闲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倒还真把自己当成吃货了。

“其实老爷子不在了,他又那么闲,你摆出诚意,应该不会拒绝,季奕钧唯一的顾虑是你会多想。”

细论起来,季奕钧倒还算是个像样的长辈,不然当年也不会把杨雪那几个赶出岚桥。

她如果能把对人的包袱放得小点,哪还用得着他来提醒。

闻到厨房飘出的缭绕香气,程越霖轻笑着看向她,声音云淡风轻:“不过这鸡汤也正好,明天可以带点去公司。”

话毕,瞟她一眼,又忍不住提醒了句:“哦,我现在让白博买了个微波炉放在办公室。”

所以说,要是怕他饿,以后可以经常给他带些汤汤水水。

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完,程越霖见阮芷音突然蹙了下眉,神情略有踟蹰。

顿了顿,他缓缓放下搭在沙发上的手臂,凝眉问到:“怎么了?”

“你明天……很忙吗?”她语含试探。

程越霖没答,淡淡道:“你有事?”

阮芷音淡淡摇头:“没什么,你忙的话,明天不用去接我。”

程越霖见她似有回避,酝着探究的眼神直直看向她,薄唇翕动:“你和人约了逛街?”

“不是。”话毕,阮芷音见他还要追问,敛下眼眸,放低了声音,“是……要去扫墓。”

明天是阮胜文夫妇的忌日。

在岚桥的每一年,阮芷音都会放下事情,去溪山给父母扫墓。

以前都是和爷爷一起,林成也会装装样子过去,可现在只剩下她。

阮芷音刚才有过一瞬的想法,可是很快就略过。似乎,她也没什么立场要求程越霖陪自己去扫墓。

思及此,心底升起些失意惝恍。

把情绪压下,刚要起身,背后突然传来男人那云淡风轻的声音——

“嗯,知道了,我陪你。”

阮芷音眼眸微阔,回头看他。

程越霖哂然一笑,剑眉轻杨:“我刚想了想,鸡汤留着回家喝也一样。”

话落,又无奈地轻拍下她的头,眼眸深沉如墨,缓缓道:“以后有事呢,不要藏着掖着,懂?”

阮芷音微怔,笑着应了声:“嗯。”

——

周四,两人没有上班。

司机一早来接了二人,开往墓园。

阮胜文夫妇已经去世十多年,两人合葬在城南的溪山老墓园。

宾利停在山脚的墓园入口,程越霖从后备箱取了定好的几束木槿花,和阮芷音一道慢慢朝着山上走去。

清晨的阳光不算太烈,昨天刚下过一场细雨,风中飘荡着氤氲的水雾,还能闻到清新的泥土气息。

走到半山腰,两人碰到领着孩子同来扫墓的一家三口,与他们擦肩而过。

许是走得太累了,天真烂漫的孩子正扬着稚嫩的脸庞朝着父母撒娇。

瞧着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阮芷音默默停住了脚步,神情愣怔。

待人走得远了些,她才回过神来,摇头轻笑道:“以前我总觉得,别人都有这么爱自己的父母,很羡慕。”

她被拐卖走失时还不到四岁,对于父母的印象,阮芷音是极其朦胧的。

只记得,仿佛有个像是母亲形象的人,声音十分温柔。

在孤儿院时,为了分担院长的压力,年纪大些的孩子要很快地学会照顾新来的弟弟妹妹,成熟的很快。

一直等到回了阮家,她也没能再见父母一面,更别提和父母撒娇。

被人捧在手心宠爱的日子,在阮芷音有限的记忆中,并没有经历过。

可她看过那间父母给她置办的房间,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十足的用心。

阮胜文夫妇一定很爱她,所以才会坚持寻找了她那么多年。为了不让她回来时难过,甚至没有考虑过再要一个孩子。

程越霖凝望着她怅惘的眼神,牵过她的手,轻笑着安抚:“不必羡慕别人,你也有。”

阮芷音愣了愣,长舒一口气,垂下眼眸点头道:“是啊,我也有。”

虽然阮胜文夫妇不在了,但阮芷音相信,如果他们还在,也会像其他的父母一样,无条件地爱着自己。

终于走到熟悉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两张容颜很是年轻。

男人斯文端正,却不失帅气。女人眉眼含笑,温婉可人,五官和阮芷音有些相似。

阮芷音放下怀中的木槿花,沉默地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墓碑上遗落的灰尘。

程越霖长身玉立,静静伫立在她身畔。沉默站了会儿,知道她或许有话想说,稍稍走远了些,把空间独留给她。

男人一走,身边瞬时空了下来。

其实阮芷音要说的话不多,以往每次过来,也都只是简单的说上一句,“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阮芷音轻声交代道:“爸,妈。爷爷上个月去世了,和奶奶葬在一起。”

“老宅空了下来,我给了刘叔陈妈一笔钱,让他们俩回老家好好养老。”

“刚才的那个男人,叫程越霖。是我高中同学,我现在也算……结婚了。总之,我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说完这些,像是已经没了其他事情可说。默默停了一会儿,她最后补了句:“嗯,等到了明年,应该还能……跟他一起来看望你们。”

缓缓摸了下墓碑上的照片,阮芷音终是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男人走去。

程越霖低头打量她的神情,见还算平静,松了口气问:“说完了?”

“嗯。”阮芷音点了点头。

“行,那走吧。”男人话音刚落,瞥见她怀里的花束,蹙了下眉,淡淡道,“怎么还多拿了两束花?”

她今天订了四束木槿,程越霖原本只当是给阮胜文夫妇两人的,可墓碑前最后只留了两束。

阮芷音没有答话,眼眸含笑看向他,喊了声:“程越霖。”

“嗯?”

“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吧。”

——

十分钟后,两人在墓园绕了一圈,站在了另一方墓碑前。

墓碑上的名字,他们都很熟悉。

是程越霖的父亲,程逢生。

严格来说,程父算是个有些自负的人。他做生意的眼光精准独到,早年发家后便一路顺风顺水。

程逢生的人生,只遭受过那一次挫折,却直接被判了十余年的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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