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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叫人一言难尽。

司马光这才道:“他啊,就是个疯子,以后你看到他绕道走就是了。”

但苏辙发现,好像根本不行。

因为王安石除了在秘书省打听他的错处外,更是将手伸到王巩跟前去了。

王巩是个与谁都能相处很好的人,碰上王安石,他不说相处的很好,却也是能说上几句话。

王安石如今逮着王巩就问苏辙有没有什么错处,惹得王巩别说杏花楼不敢去,可是连门都不敢出,整日称病躲在家中。

如今王巩实在憋的不行,来找苏辙说上几句话,还是从王家后门直奔苏家后门而来,活像做贼似的。

当着苏辙说起王安石这人来,他更是气的牙痒痒,偏偏又将王安石这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不知道的是,这人向来行事坦坦荡荡,就算要与你为敌,也不藏着掖着,如今也是,恨不得满汴京找人打听你的错处。”

“就连这几日我‘病’着,他也来过两次。”

“我当着他的面差点将肺管子咳了出来,他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后来没办法,还是内人聪明,差了女使前来说大夫来了,我这才得以脱身,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纠缠到什么时候。”

“唉,你也是运气不好,竟被他盯上。”

他只觉得这王安石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苏辙连忙道歉:“真是委屈定国兄了。”

“委屈倒是谈不上。”王巩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我今日过来只是提醒你小心他一些,这王安石只怕一时半会不会放弃的,我听说他还打算去找欧阳修欧阳大人。”

苏辙狐疑道:“他找欧阳大人做什么?”

王巩解释道:“说起来,你虽得欧阳大人看重,却也只是他的门生而已,曾巩你知道吗?这人是欧阳大人的弟子,他与王安石关系还不错,说是这几日王安石缠着他去找欧阳大人。”

“先前他曾想要说服欧阳大人支持他变法,可欧阳大人对他避而不见,如今又想要说服欧阳大人找出你的错漏!”

苏辙:……

果然。

天才的想法就是与寻常不一样。

他想也不想就能知道以欧阳修的性子不会骂王安石,却也不会对王安石有什么好脸色,至于曾巩,都得跟着受到几句训斥。

苏辙连声与王巩道谢,将王巩送去了后门。

殊不知,这几日苏洵日日盯着他的动静。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孩子长到几岁,在父母眼里心里那都是小孩。

苏洵虽明面上并未怎么问过苏辙这件事,可知晓王巩今日这话后,向来好脾气的他气的浑身直发抖。

在他看来,自己儿子这么些年辛辛苦苦念书,入仕之后兢兢业业当差,没妨碍过任何人,可王安石却是咄咄逼人!

他心中不免替苏辙觉得委屈,当即就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下一篇《辨奸论》。

苏洵如今虽在朝中无个一官半职,却在文人墨客间身份颇为尊崇,一篇《辩奸论》很快就传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通篇文章洋洋洒洒不过几百字,但内容却不说,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骂王安石。

先是说王安石整日将诗书礼仪挂在嘴上,骨子里却是阴狠毒辣。

这个人是谁呢?

苏洵并没有明说,直说这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吃着简单的食物,满脸污垢,嘴里却整日说着大道理,有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大宋之哀,更直指这样的人会导致天下打乱。

但凡识文断字之人都知道苏洵这是在骂王安石。

说起来,如今朝中羡慕苏辙的人不在少数,却是远远谈不上嫉妒的,众人嫉妒的只是王安石,因为这人才学实在出众,一路升官像坐了火箭似的。

这篇文章的流传速度远比苏洵想象更甚,让他颇为骄傲,觉得有不少有识之士都与自己想的一样。

偏偏刚升官不久的苏辙忙的很。

等他从同僚口中听说这篇文章后,当即就是眉头一皱,虽说这篇文章尚不知何人所作,但他一听就知道这是苏洵的文风。

他那同僚还浑然不知,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如今朝中分为了两派,一派人觉得这篇《辨奸论》说的很有道理,按理说王安石王大人身居高位,该将心思放在怎么替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之事上,整日闹着说要搞什么变法变法的,这不是吃饱了撑着吗?”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说他也是一心为国为民,毕竟如今我朝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却是内忧外患。”

“更何况这些年他也没少为朝廷出力,要不然也不会擢升的这样快,人人都说,你会成为第二个王大人了……”

苏辙明面上与同僚说话,实则心里却是着急无比。

好不容易等他回到苏家,更是直奔书房而去。

恰好苏洵正在书房。

他看到儿子难得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猜到苏辙知道了什么,却还是装傻道:“八郎,你怎么来了?”

苏辙一进来便将门关上,这才开口道:“爹,那篇《辨奸论》是不是您写的?”

苏洵头一低,没有作声。

这就是承认了的意思。

苏辙叹了口气,道:“您,您说您这是做什么?”

“虽说那篇文章并未署名,可汴京上下不知道多少人都知道您的文风,再结合最近之事,一猜就能猜出这篇文章是出自您的手笔。”

“王安石王大人如今虽及不上欧阳大人等人,但他却胜在年轻,来日定大有所为,若真叫他因这件事嫉恨上您了怎么办?”

他就差直接说不久的将来王安石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什么怎么办?”苏洵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冷哼一声道:“那王安石就算再厉害,顶多也只能要了我的命!”

“如今你与八娘,六郎等人都已成亲,我这条命没了就没了,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我是你爹,那王安石敢冲着你下手,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再说了,文章中我可曾污蔑过那王安石?不少人都称赞他不纳妾,可就他那样邋遢的人,据说从不主动换衣服,头上还生过虱子,有一次被朋友拖着去洗澡,朋友见他衣裳脏的不行,给他换了一套成衣,他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就算他想要纳妾,也得有人愿意跟着他才是!”

乍然听到这几句孩子气的话,苏辙是又感动又生气:“您说您,都活了这般年纪,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那王大人爱不爱干净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您说您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那您就不管我们安不安心?就忍心留娘一个人在世上?”

顿了顿,他的语气和缓不少,道:“爹,我知道您想保护我。”

“可如今的我不再是小孩子,我长大了,该学着去保护你们!”

先前苏洵只是一时情急之下才会如此,也知道这件事无形中会给苏辙带来很多麻烦,甚至会影响到千里之外的六郎与八娘一家,迟疑道:“八郎,那……那该怎么办?”

苏辙想了想道:“这件事您就别管了,交给我。”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还有这等文章,以后您也别做了。”

苏洵低着头,只能称是。

苏辙一回去院子,就马不停蹄派元宝出去打听打听那篇文章如今已流传至什么地步,再打听打听王安石这几日的动向。

元宝是个机灵的,不到一日,他就将整件事打听的清清楚楚:“……如今汴京上下,但凡识文断字之人都已知道这篇文章,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竟敢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至于王安石王大人那边,我猜测他已知道了这件事。”

“这些日子他再没缠着王巩王大人,也没要曾巩曾大人带着他去见欧阳大人。”

“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竟称病请了几天假,大概是颇受到打击的样子。”

说着,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变了:“少爷,您说……王大人该不会真的已经知道这件事吧?”

“万一他要同您和老爷算账怎么办?”

苏辙也是心里微乱:“别着急,容我好好想想。”

可惜这件事并不容易,甚至称的上是他穿越之后遇上的第一等难事。

前去与王安石道歉吧,人家王安石定以为他们父子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定十分不屑,大概还会愈发不耻。

可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好像更不对。

身为朝廷命官的他可是知道“名声”二字对一个人来说是有多重要的。

苏辙甚至还拿着这件事去请教欧阳发与王巩,可他们听说这消息后,一人是瞠目结舌,一人是目瞪口呆。

王巩更是道:“……我是说你胆子为何这样大,原来是虎父无犬子啊!”

说着,他更是称赞道:“还劳烦你回去与我谢谢苏叔父一声,毕竟因这篇《辨奸论》的出现,王安石王大人总算没功夫找我了!”

说来说去,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一时间,苏辙只觉得愈发为难。

真是进也难,退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