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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纨之的话让众女自讨了个没趣。

原以为此事就此了,没想到还不到一刻,就有个婢女端着一圆缸水从她身边经过,装作脚崴,将水泼向她。

罗纨之惊察,折身要走却还是晚了一步,身后从大腿到脚踝的都给淋上一片水迹。

几声嗤笑不加掩饰从旁边传出。

罗纨之看见最明显那处,罗唯珊眼里带着得色,好像就盼望着她会为此伤心难过。

毕竟这身衣,是她从前不曾有机会穿的华服。

衣料是刺绣花罗,昂贵稀少,还是罗家主特意为她准备的。

“奴笨手笨脚,还请娘子恕罪。”周家的奴婢乖顺拜伏在她面前。

豫州不似建康,还没有动辄随意打骂下奴,取人性命的风气。

所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小娘子为表明自己宽宏大量,必会好言体贴她的“不小心”。

罗纨之往旁边挪了一步,没有受此婢的大礼,“你是周家奴,盛宴上行事出错,当向主母请罚,我为客,不好代劳。”

小婢女闻言,后背立即惊起一身冷汗。

对方强调“周家”,就是点出她吃里扒外,居然帮着外人戏弄主人请来的客人,虽然这位罗九娘子并不是什么贵客,但也是正经的外宾。

若真闹到家主面前,好面子的大娘子还不得剥掉她一层皮!

婢女顿时诚惶诚恐,嗓音颤颤:“奴千错万错!还请娘子宽宥!”

看出罗纨之并不想轻饶人,罗唯珊身后的一位着黛色襦裙的娘子开口道:“不过是一身衣裳,何必为难下人,还是因为罗九娘子没有衣裙换?那好说,我给你一套便是!”

不但帮婢女说了话,还顺便嘲讽了罗纨之的穷酸。

几名贵女当即附和笑起来。

罗唯珊脸色微变,她们罗家好歹有五六家布坊,占据戈阳布市半壁江山,怎会沦落到无衣可穿的地步。

不过对方是高于她们罗家的氏族,罗唯珊只能把害自己也跟着丢面子罗纨之又狠狠瞪了眼。

罗纨之牵裙看了看,口里道:“不过是清水,等衣服干了就是,若世人行差踏错,也能像清水自干,那便用不着律法常规。”

“娘子所言极是。”婢女涕泪满脸,只好认错,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位罗娘子这么不好对付,就不收那银镯了,惹一身腥。

寻事的贵女笑不下去,罗纨之顺势朝众女道:“九娘衣容有差,离开片刻。”

她找来另一个面善的周家婢女,请她带自己到方便之处,自行等待裙上的水迹干透。

周宅的院子里有一池塘,四周花草旁植,阶柳庭花,生机盎然。

景比人美,罗纨之不由看得出神。

忽而一名眼熟的郎君从对面匆匆而过,不是庾七郎又是谁。

庾七郎和谢九郎关系亲近,若是跟着他,说不定就能见到谢九郎。

罗纨之看身后左右,无人注意,才提裙跟上。

曲槛迥廓,移步换景。

罗纨之应接不暇,只顾跟上庾七郎。

不多会,一人从旁闪,伸臂拦下罗纨之。

那侍卫眼熟,正是那日马车旁伴行的护卫之一。

罗纨之都不得不感慨自己运气好。

“娘子请留步。”

罗纨之眼见庾七郎绕了个弯,就进入不远处的湖心暖阁里头,而侍卫又拦在这里,犹如此地是他们谢府一样。

“我有事想见你家郎君,可否替我通报一声。”

“郎君不见女郎,不必通报。”

罗纨之愣了下,忐忑道:“郎君是不见所有女郎,还是不见我?”

“娘子不就是女郎?”苍怀奇怪反问。

原来不是针对她啊。

罗纨之松了口气,轻生道:

“幸好,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令郎君厌弃。”

她正说着话,面前的侍卫忽然后退了一步,拱手欠腰,行上礼。

罗纨之察觉身后有几人接近,隐约又嗅到那苦甜交织的沉水香。

“罗娘子如此雅人,怎么会惹人厌弃。”松沉温润的嗓音随风而至。

谢昀竟然从她身后出现。

罗纨之迟了片刻,这才想起她的裙未干,连忙转过身拜道:“小女见过谢九郎。”

“你知道我是谁?”

罗纨之微敛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谢九郎不对她介绍,她只好自己挑破他的身份。

总之不能还停留在陌生人那一层,令关系不得进展。

“那日回去,小女仔细想了想,戈阳城里能有郎君这样气度风采的从未见过,只有那位新到的谢家郎才有,谢郎君帮了小女,小女却只有鄙陋之礼相赠,心中过意不去。”

谢昀浅笑,“无妨。”

罗纨之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谢礼,趁热打铁道:“听闻谢九郎喜欢歙砚,愿以此砚为谢郎君相助。”

谢九郎擅书,笔墨纸砚之物总能投其所好。

谢昀视线从她手心托住的小木匣一扫而过,并不轻纳,笑道:“举手之劳,何必破费,我已得女郎一花相赠,恩情了结,再无干系。”

他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前面的数句,而在随后的那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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