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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他们的那几个男子,每一个都勇猛无比,不但自己冲在最前面先砍翻迎击上前的山匪,打乱对方的阵型,还能够适时提醒他们或包剿或退让,灵活应变各种情况。

守备军跟着王将军一路憋屈,此刻换了领队就像是开了锋的刀,后边的普通百姓虽然不能充当主力,也被这势如破竹的氛围影响,个个气势汹汹,齐心协力把山匪打趴。

一个不够,三五个一起上,即便长得五大三粗的山匪也抵挡不住四面八方的拳脚棍棒。

黑烟腾空而起,冲杀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谢昀带着霍十郎,一路尾随山寨二当家来到一处山洞。

爬满藤蔓的洞口外面堆积了许多白骨。

几只龇着利齿,垂着口水的红毛豺狼站了起来,目送战战兢兢的二当家进入山洞。

“就是这些畜生!”霍十郎一手压着刀,另一只手去掏荷包里准备好的药,冷笑:“可算让我找到了!”

谢昀拉了拉手套,从地上拔起自己的长剑,道了句:“仔细轻重,里面的胡人别不小心弄死了。”

山上的浓烟即便在百里外都能看得清楚,安南城自然也发现了山寨里的变故。

这时罗纨之带着一队重金请来的游侠也来到山脚下。

游侠们谨慎,正与几名猎户商量上山的路线。

因为这座山被山匪霸占有七八年,猎户们许多年不曾上过山,只能东拼西凑出大概的地形。

罗纨之在旁边干着急,也不敢催促。

人命关天的事情,倘若他们这伙人因为轻率在山林里迷路,遇上危险,那她责无旁贷。

在等待的期间,她只能在心里祈祷,谢昀一定要平安无事。

她刚重复了第十遍时,林口忽然有了动静。

起初是几只梅花鹿和一群野兔争先恐后地逃窜出来,不多会后面跟出几张又脏又花的笑脸。

他们一从林子出来,就迎上几双惊讶的眼睛。

于是也不顾被火燎得衣衫褴褛以及面上狼狈,就高举手里的战利品——山匪的佩刀,大声嚷道:“看啊!我们胜啦!——”

他们的声音传到风中,引起后边源源不断地呼应,“我们胜啦!胜啦!”

随着一个个人兴高采烈跑出来。

罗纨之心跳不断加剧。

既然是胜了,那谢昀也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吧?

可是等到这一伙人全聚在平坦的草地上,又笑又跳,互相庆祝胜利,她也没找到谢昀与霍十郎的身影。

罗纨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莫非他们在山上出了别的什么变故?

她调转缰绳,打算上山,旁边的游侠眼明手快抓住了她的缰绳,“欸,你这个小女郎胆子这么大?没有听他们说,山上还有很逃跑的匪徒吗?你要是上去了,碰上了怎么办?”

“可是……”

“我知你是担心心上人,不过你别急,这山上四周有好几条路,指不定他就是从别的地方下来了。”

罗纨之还没来得及反驳“心上人”,那游侠大咧咧道:“你的阿郎若是这次下不了山,那也说明是他的命不好,也辜负了你的期待。”

罗纨之眼圈都红了。

游侠没有发觉,反而还竖起一只手掌,继续侃侃而谈:“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指示,要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所谓姻缘天定,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啊!”

罗纨之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一次谢昀与她看手相的时候就说过她有长命百岁之相,反而他却不能那么好,消失在人世指的是早亡吗?

他这样立于山巅,凌驾万物的人物,怎么会这么草率地……

“罗娘子?”

忽然听见了霍十郎的声音,罗纨之喜出望外,立刻望了去。

霍十郎半身血淋淋,瞧着可怖,但行动无常,正大步走上前,仰头望着她奇道:“你怎么在这里?”

“霍郎君……”罗纨之往他身后看,还是没有看见谢昀,手指僵硬地攥紧缰绳。

霍十郎往腰间摸起一个袋子就提起来,不由分说要塞进罗纨之手里,“先前郎君说要把这个给你,叫我一直带着……可没有把我累死……”

罗纨之拎着沉甸甸,隐约猜到是什么,唇瓣颤了颤低声问:“三郎呢?”

霍十郎没有听清,恨声道:“那山寨实在太过凶险,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小山头藏污纳垢,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亡命之徒。”

随后他又压低声音道:“而且后山埋着的全都是金子,简直富得流油!”

这处山寨其实是北胡人建立而起的一处敛财宝地,学着严舟早年发家的路数,劫掠往来富商,不知道肥了多少腰包,而后他们又用这些钱从大晋购买物资运往北胡!

等霍十郎忿忿不平讲完话,一抬头,吓得眼角一跳。

罗纨之在不知不觉间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直接哭成了泪人,她只听了前半句话,直接把手里的装满金疙瘩的布袋子往地上一丢,边爬下马边哭:“呜呜呜三郎……”

霍十郎两眼都看直了,半晌才发出一个音:“啊?”

“人人、人人都能回来,为何三郎就不能回来,难道真是命中有此劫难?”

霍十郎:“啊?”

罗纨之看霍十郎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想到他从前就说过跟着谢昀没钱,还不如跟着她,是个会弃主的小人,更加心酸。

谢昀离开谢家后,身边都没有得力的人,只能沦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

而且倘若她不提什么聘金,他是不是也不会想要去剿匪冒险?

罗纨之的脑子早乱成一片,眼泪源源不断往下流淌。

片刻后,她抹了抹眼泪,又恨恨对着空气,口不择言道:“谁要你来剿匪的,有了再多的钱,却没有命,谈何娶不娶的!”

“若还有命在,是不是就可以娶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笑音,罗纨之的哭声被她用力止住,只剩下控制不住的抽噎。

她猛的转头,半身都沾着灰和血的谢三郎就立在身后,对她弯唇而笑。

“三郎!”罗纨之不敢置信,用力擦去模糊视线的眼泪,唇瓣惊颤,声音也尤为委屈,“……你、你还活着?”

谢昀走上前,在她担心前又解释道:“不但活着,还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身上的血也是别人的。”

罗纨之把他上下扫视了一遍,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傻傻看着他,可看着他淡定从容的表情,她的脸色也逐渐从大喜过望转为喜怒交加。

谢昀略有些遗憾道:“因为我还活着,也没有受伤,所以就没有奖励了吗?”

罗纨之猛地抽了口气,大落大起之后就是火从心底起,恨不得拍桌而起。

“三郎觉得这样以身涉险,让人牵肠挂肚很好玩吗?!”

谢昀看着她气得冒火的双眼,立刻颔首,“我有错。”

罗纨之顿时张口结舌,声音宛若忽然被冻住了,在喉咙里半晌都吐不出来,许久后才问:“错什么了?”

“错在让你不信我有能力可以平安回来,所以让你牵肠挂肚,担心了。”

罗纨之呼吸为之一轻,随后又气急败坏反口道:“谁牵肠挂肚了,谁担心了,我一点也不担心!”

“你若是不担心,千辛万苦带着人到这里做什么?”

罗纨之身后一干游侠还抱着手臂看戏,谁也没有挪开,闻言还齐齐点头。

这显得罗纨之再多的解释也是空白无力:“我……”

谢昀眉眼俱弯,生生在那张血腥可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虽然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但是你担心我,我又很高兴。”

罗纨之实在恼,转身快步朝外走去,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马上离开这地方、这郎君十万八千里。

但谢昀一步一趋,还紧跟在她后面。

即便后背没有生出眼睛,罗纨之也知道谢昀肯定还在笑。

她走出十几步,又猛地回过身,突然拽住谢昀的袖子,哽咽道:“以后不要再擅自做这样危险的事了,可不可以?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我会赚很多的钱,也足够给你打黄檀木的床,所以不需要你再以身涉险……”

谢昀静默片刻,握住她微颤的小手,轻轻回道:“好,我都听你的。”

罗纨之目光落在被他握住的手,心口上的巨石好像终于挪了去。

她想,若是日后能够一直平平静静,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