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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只是在历经生死之后,带着满身的疲倦与痛苦,突然很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藏起来。

李睿在她声音里听出了痛苦,她竟对李策用情至深?

那一直以来他又算什么?一个笑话吗?

李睿绝不能容忍身边人的心里有别人,他握紧了拳头,挤出一句狠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门被人用力拉开,夜晚的寒风从敞开的门洞疯涌而至,呼啸狂怒,吹得人心都生了寒,冰冷一片。

余清窈抱住自己的双臂,慢慢软下身子,坐到了地上。

知蓝绕过来时,就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下跪在她跟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姐,可是心又绞痛?还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啊?”

余清窈摇摇头,勉强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知蓝,我没事……”

因为,不会更糟了。

李睿的话令余清窈忐忑了四天。

总算在一个不甚明媚的午后,她担忧的事情有了结果。

来宣旨的太监端着明黄的圣旨在余府上下的迎接下,宣读了皇帝为皇四子,秦王聘娶明威将军之女余清窈的圣旨。

婚礼的时间很紧迫,就定在了下个月底。

大概是皇帝觉得余清窈与楚王的关系令人不安,生恐这桩婚事会出了差池,伤及皇家颜面,所以留给礼部的时间很是仓促,是万万没法照顾周全。

这又给有心人解读出另一番含义。

那就是废太子是真的落魄了,不受皇帝重视了。

若是太子的大婚,那定然是要费心费力准备,隆重而庄严,不说礼部、工部、户部都要忙碌好一段时间,那太子妃更是要经过数月的宫廷教导才能入宫成婚。

可对于一个被幽禁的废太子,这些自然能免就免,能简就简,不用那般在意。

不过捧着圣旨的余清窈还是十分满意。

甚至她还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余薇白目送父亲带着宫里太监到一边喝茶去了,伸手要两名丫鬟扶她起身,起身后又指了指自己膝盖处,一名机灵的丫鬟连忙跪下去用手帕擦去那不明显的灰尘。

“嘁,为了你的婚事,凭什么要我也跪下。”余薇白瞥了一眼还盯着圣旨像看什么香饽饽般的余清窈,不由嗤笑一声:“余清窈,你当真有趣,我不要的男人,你上赶着要嫁,怎么了,你不会不记得他已经被废黜了,不是太子了吧?”

余清窈看着堂姐奚落的神色,摇摇头。

“我知道,他现在是秦王,但他也是亲王之尊……”

话尽于此,剩余的只是暗示。

宫里的宦官还没走远,余薇白这狂言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听。

被余清窈言语威胁了,余薇白才不甘地哼了一声。

“这里都是你我的人,谁乱嚼舌根子,不是一目了然吗?”

余清窈不愿跟她吵,温顺道:“我与知蓝自是不会说。”

余薇白得意地叉手笑道:“那便是了,谅你也不敢。”

余清窈低头不再说话了。

在余府她不是正经的小姐,早已经领会了少说少错的道理,更是尽量不与余薇白起冲突。

看着余清窈怯弱的样子,余薇白欺负起来也不得劲,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走后,知蓝才敢高兴起来,凑上前恭喜道:“太好了小姐,婚事有了着落,以后就不用看余府的脸色了。”

知蓝虽然不知道余清窈和楚王发生了什么嫌隙,导致原本说好的婚事告吹,可是她是一个乐观的人,很快就为这桩无人看好的婚事想出了诸多的好处。

譬如不必再被余家管教,又譬如废太子也是金陵有名的俊郎,才学样貌无不出挑。

说起太子,余清窈心里也有了别的烦恼。

李睿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她并不了解废太子。

仅从自己与那废太子有限的接触里,其实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他那般贵重的身份能对一只脏兮兮的野猫施以援手,一定不会是一个太坏的人。

只要他有一分善良,肯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余清窈便知足了。

婚事已定下,该走的,不能省略的流程也在逐渐升暖的春日里走过。

这个大婚关注的人都在看热闹,不关注的人便当个笑话,只在茶余饭后当谈资,随便说上几句。

废太子幽禁在閬园,即便大婚也没有得到特赦,所以代替他迎亲的是年仅十六岁的吴王。

他的任务就是将余清窈从余府接出来,送进宫里去。

为了她这个大婚,余府上下免不了要装扮一新,到处挂上红绸彩花,弄得喜气洋洋。

余老夫人更是做足了面子功夫,拉着余清窈眼泪不住地流,像是对她极为不舍,两边的孙辈不住地劝她,安抚老人家的情绪,弄的余清窈都险些以为这位是她嫡亲的祖母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余家也算养了她一段时间,告别的时候余清窈还是郑重地给长辈们行了礼,说了一番纯朴动人的话。

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段时间里,余家是一点也没有亏待过她。

余清窈性子软,不愿意与他们为敌。

即便知道他们贪了一些父亲送回来的银子,日后她嫁给废太子,正好可以让阿耶不必浪费钱了,她也用不着。

春雨说下就下,一点也不顾及今日是谁的好日子。

司天监并没有算到好日子,太史局也玩忽职守。

这场雨仿佛也响应了广大不看好此次大婚的人。

看热闹的人在轰轰的春雷中四窜离开,只有穿着喜庆的轿夫顶着逐渐变大的雨,走入了閬园。

废太子大婚,省略掉了令礼部为难万分的拜堂仪式。

如今皇帝正是反感废太子之时,至于原皇后,因为被废黜皇后之位,随着齐王去藩地后,便被封为了齐王太后,早不在金陵城。

生父厌弃,生母不在。

这个拜堂仪式将会不伦不类,可愁坏了一帮老臣。

幸得最后废太子自己上奏,免去这一仪程。

所以直到余清窈坐在喜床之前,她都未曾见到自己的夫君,废太子李策。

春雨淅沥,春雷阵响。

余清窈放下一直端在手里的喜扇,抬眸看向洞开的窗牖。

外面暮色苍茫,无尽的昏暗,令人看不清。

就像她未知的前路。

如此仓猝地嫁了人,焉知会不会是病急乱投医。

她正看得出神,这时有脚步声落在地面上,如若不是正好是雷声间歇事,恐怕还听不见。

余清窈猝然转过头,一道似亮光破开阴晦的笑容晃入眼帘。

年轻的男子朝着她温目浅笑,轻声道:“是我吓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