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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回到床边,余清窈脸都是烫的。

“怎么了?”李策只是闭目假寐,并未睡熟,听见她一声不吭地回来,又站着不动。

余清窈两手抱着铜盆,像是端着什么宝贝一样不放,眼睛也不敢看他,就细声细语,照搬春桃的话说道:“殿下发了汗,要擦干身子换了衣服再睡,不然会睡不踏实。”

李策缓缓睁开眼,见余清窈脸红扑扑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他轻笑出声:“放心,我虽然生了病,但也不至于不能动弹,我可以自己来。”

“啊?”余清窈闻言就扬起了视线,水盈盈的眸子直直望了过来,“殿下要自己来?”

李策掀开被子一角,准备起身,“你也累了,不用忙了,先回床上休息,我去换件衣裳。”湿衣沾身确实很不舒服。

”可是……殿下还没好全,若是不留意再吹了风……“余清窈话还未说完,李策已经从被子出来,坐在她面前,他的身上已是半湿,就连刚刚被她扯开的衣襟都没有拢好,露出一小片肌肤,有一种颓然而凌乱的感觉。

余清窈心里有丝说不清的情绪,就像埋在地下的种子忽然窥见了春色,忽然疯狂滋长出来。

她不禁想起先前手隔着帕子按在他胸膛上的感觉,有着弹性却也带着阻力,仿佛是柔中带刚,与女子柔软截然不同。

虽然她并不是有意想要摸什么,但是那会被李策抓了一个现成,真叫她回想起来就剩下窘迫。

怎么如此倒霉,李策醒得那么恰恰好?

李策看出她脸上的犹豫,便直接朝她伸手,“给我吧。”

余清窈不好意思和他争,毕竟要帮他擦身这样的事对她而言还是太难为情,遂乖乖把铜盆递过去,李策起身走到平日更衣的屏风后,自行擦拭。

屏风在外隔间,对着余清窈妆台的位置,有三扇云山绣百鸟图紫檀立架屏风挡着,白日里只能看见上面复杂而绚烂的图案,可夜间却在烛火光照下仿佛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窗纸,李策高大的身影都投在了上面。

宽肩挺直,窄腰劲收。

当他穿着宽松袍衫时,看起来身形瘦长,可实际上他并不干瘦,反而是将肌肉收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不显突兀。

饶是她见识少,也觉得这样身材是万里挑一。

李氏皇族自先祖起就有着能征善战的好体魄,传言先祖皇帝身量极高,足有九尺三寸,孔武有力,传承至今的李氏皇族中的男儿也各个都有八尺以上,就连最小的十皇子都在同龄人中高出一截,未来可期。

李策也十分高,她若是站在跟前都要仰起脸来瞧他。

可两人相处时,多半是李策迁就她,会低下头来和她说话。

他好像总是能考虑到各种细节,让人觉得暖心。

余清窈越想越觉得李策的好,越发决定要好好照顾生病的李策,遂收回视线,转身就去整理床铺。

最下面那床被衾不能再用了,她抽了出去,又去柜子里翻出一床薄些的给秦王夜里盖着。

等李策换好干净寝衣出来时,余清窈还端着一杯水,玉立亭亭站在床边等着他。

寝殿内的蜡烛大多已经烧到尽头,过了午夜,就连外面的虫鸟声都只剩下零星的几声,几不可闻。

“还未睡?”李策系好腰间的丝绦,把神情恹恹的余清窈打量了一遍。

余清窈困地泪眼婆娑,看得出来是一直强打着精神在等他完事。

“殿下多饮些热水吧,臣妾乳媪说过发汗后需得喝上温盐水,臣妾刚刚调过,不咸的。”余清窈眨了眨眼,想拭去眼底的泪花。

“好。”李策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杯子,面不改色地饮完了盐水,低头对她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别守着了,早些睡吧。”

余清窈想了想,自己确实撑不了一晚上,就解了外衣,躺到了里头,小声道:“殿下也别在外面受凉了……”

李策没管那些已经烧到尽头、摇摇欲灭的蜡烛,径自放下了床帐。

帐子里昏暗,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这样的频率和轻重,显示两人都未能睡着。

余清窈本来是困的,谁知道头一挨着枕头,反而人又清醒了。

“……殿下也睡不着吗?”

“没有,刚刚睡了一觉,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睡意。”李策虽然退了烧,可是这会身上还是不适,说话也没有平日显得精神。

余清窈想着无事,思忖了一下又开了口。

“那我给殿下唱首曲吧?”

“唱曲?”

余清窈不好意思道:“臣妾小时候生病了也难受的睡不着,乳媪都会唱曲哄臣妾,就容易入睡一些。”

李策默了半晌,才明白余清窈是想要‘哄’他入睡。

带着一丝笑音,他应了声‘好’。

余清窈怕自己唱的不好,先打了个招呼:“臣妾会的是遥城那边的曲儿,不知道殿下听不听得惯。”

李策稍侧过脸,低声道:“无妨,你唱什么我便听什么。”

余清窈唇瓣翘了翘,“好。”

回忆了一下曲调,她便轻声唱了起来: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①

余清窈的嗓音绵柔,还带着一点北地的腔调,听起来就像是春天荡开草原的一阵风,横荡在天地之间。

草野如涛,声浪如沸。

李策阖上眼,想起儿时隆冬时节,自己独自缩着坤宁殿的门外,听着母后抱着生病的幼弟,轻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曲儿,那烙印在他记忆里的声音和画面渐渐被风吹散,只剩下余清窈莺声婉转北地小曲在回荡——

他朝内侧半转过身,缓缓撑开眼。

昏黑的视野里余清窈也脸朝着他侧卧着,虽然互相都看不清对方,却也在静静望着。

谁也没有想起曾经圆枕的存在。

就这样呼吸交缠着,此起彼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