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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消融,隆冬渐去,草长莺飞,丝绦拂堤,处处都透着新意,洋溢着和暖的气息。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凑巧又赶上个好天气,一分好的也变成了三分。

这不,成东头燕子巷有一户姓卢的人家,赶着这春暖花开的日子,迎来一件喜事。

卢家二月头才行进门的新媳妇,被大夫诊出了身子,有了身孕!

把个陈桂香高兴的,平日里抠门得没边的性子,当天就杀了只肥鸡,炖的香喷喷,亲自端到儿媳妇手里。

左邻右舍听闻后,出门碰见陈桂香,具是满脸笑容说着恭喜,道陈桂香好福气。

私下八卦,也都说卢家祖坟是冒了青烟,儿子前头才考中秀才,被白原书院的老师看中,收为弟子,接着又娶了主簿家的小姐为妻。

真是眼愁着就要发达了,羡慕煞人!

“你们啊,哪里知道他家的情况哟,这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而是卢小子原就是个读书种。”一个老妇人压低了声音,说的一脸神秘。

这话旁人听得糊涂,一脸纳闷,连忙问:“大娘这话何意,怎地让人听不懂?”

那大娘眼睛往桌上撇了撇,一边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旁边一个小子眼色不浅,机灵得很,立刻给这老妇倒一杯茶送过去,嘴里笑咧咧道:“大娘您喝茶!”

老妇人面露满意,这慢慢才开口道:“因为这陈桂香嫁给卢老实之前,可是嫁过一回人的,之所以说不是卢家祖坟冒青烟,是因为那个孩子是陈桂香前头男人的!”

“嚯!”几人吃了一惊,随即面露惊诧。

老妇人吐了吐瓜子皮,哼了哼,不在意道:“有啥好奇怪,经年的旧事了,知道的得可不止老身一个,有心去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说谎。那卢小子虽然是跟了卢老实姓卢,但是这会读书可是随了他亲爹,你们想想,就卢老实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能生出那般聪慧的儿子?”

大家仔细一想,觉得在理,于是又有人问:“那秀才公的亲爹可是有什么来历,也会读书?”

谁知老妇人听了这话却面露不屑,鄙视道:“会读书有什么用,那可不是什么好人!散了散了,没啥说头,老婆子要家去做饭去了。”话一落,拍拍屁股溜了。

八卦听到一半,猛然停住,卡在这里,不上不下,这几人心痒痒的厉害。

一遍暗骂老妇人缺德,各自啐了几句,也就跟着散了。

而她口中的不是好人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呢?

却原来,此人名唤李长兴,要说这李长兴此人其实颇有些运道。

他祖籍在宝嘉,也算是累世的耕读世家,家中颇有资产,甚是富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中人丁单薄,传至李长兴这代,唯余他一跟独苗,连个姊妹也无。

好在,这李长兴从小生的伶俐,机敏非常,到长大一些了,更是显出读书的天赋来,把个李老爷李太太喜得跟个什么似的,直说李家出了个文曲星。李长兴也没辜负家人的期望,一路来,顺顺利利从生员考到进士及第,人留在了上京,在这建安城内悄悄置了一套三进的宅子。

这边李长兴正候着缺等待上头的分配。因着在这上京没有人脉关系,是以也不知能不能补得上,未料他却恰又被当时的赵大人瞧中,择了他做了东床快婿,赵大人官职虽不大,但为官多年总有些关系,于是顺理成章地替女婿谋了个缺?李长兴大登科后小登科,如此的好运气,端的是叫人羡慕。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这个李长兴在老家原是成过亲的,原配妻子就是陈桂香。不想,李长兴为了前途,隐瞒了自己已经成亲有妻子的事实,转头娶了京中赵大人的女儿。而后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一封休书,暗嘱父母,替他休掉送走陈桂香,善理后事。

陈桂香当时已经有身孕,却依旧被休回娘家。

陈桂香的娘破口大骂骂李长兴不是个东西,抛弃糟糠妻子。又心疼女儿受尽风言风语,不久私下托媒人说媒,特地让媒人给女儿说外地人。

最后成事的就是卢老实。

乃是万安县人氏。

万安县隶属青阳郡治下,很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俗语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不假,万安县富饶,青山绿水,良田肥美,桑榆环绕,日子端的比旁的地方过的好上几分。

虽说近两年北边也时常有些不大的战事,却还没影响到这南边的小老百姓,日子照旧过活,没多大区别。

时间刚进入四月里,天气越发暖和,夹衣脱下来换上单衣,燕儿南归,枝条抽芽,草木葱郁,四处一片生机勃勃。

卢家。

姜彤穿到这个叫贺云珍的人身上快一个月了,由最开始的不相信历经绝望麻木再到现在的心如止水。

内心经受一遍如同过山车式的洗礼后,整个人差不多已经佛了。

算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这样吧,能活着就感谢菩萨吧。

以上,全是姜彤每天晚上临睡前的洗脑氏治疗法。

头一个星期,她是天天盼望着晚上睡觉能给她再穿回去,就和她莫名其妙穿过来的时候一样。

可惜,现实总是不能够按着自己心意来的。

原主的灵魂也不知道是去投胎去了还是怎的,就是不来各归其位,这么长时间过去,姜彤的灵魂跟被钉住了一样,越发坚定地安在了贺云珍的身上,走不了。

想姜彤一个二十八岁的发誓不婚的女青年,有房有车,工作体面,日子过得舒坦又惬意,谁能想到不过是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就变成了个古代小女郎。

你说成了小女郎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这个小女郎虽然年龄只有十五,却是个成了亲的。

如果这还不算刺激的话,让姜彤惊吓万分的是,这个叫做贺云珍的姑娘,她怀孕了!

是的,十五岁,却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日了狗!

姜彤忍不住心中骂娘。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姜彤腿肚子一哆嗦,差点没站住脚翻白眼昏过去。

几乎想用头去撞墙,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发梦,要不然怎么会遇见这种事情呢!穿越不算倒霉,真的,穿越成结了婚的也不算,又穿越又结婚肚子了还揣了种!

“算了,冷静冷静,”姜彤一遍遍安慰自己,“不生气,好歹好歹,年轻了十几岁不是,多好啊。”

畜生啊,十五岁也下得去手!

眼看距离姜彤穿越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每天晚上只要一碰着自己的肚子,内心还是略炸,无法坦然接受。

怎么就能一觉起来换个身体,肚子里还有孩子?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杀千刀的,可是她回不去了!

姜彤皱着眉,把眼泪往肚子里憋了憋,她不想死,就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重复不停安慰。

好歹年轻了十几岁,白得一个青春期不是。

好吧,拢共也就这一个可取之处勉强可以拿来说的了。

想通了,就该好好了解一下现状,自己穿越的是个什么地方了。

姜彤恢复起精神,开始做功课,打算补充一下基本生活常识。

据说这里是大周国,现任皇帝是弘明帝,国号是周,整个国家分为是九个郡,郡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省的概念,皇帝叫什么名字暂且不知道,她所处的这个地方叫做万安县,隶属于青阳郡治下。

小姑娘贺云珍是今年初嫁的人,嫁的是城东卢家。

这卢家户主死得早,女主人叫做陈桂香,成亲几年就死了丈夫,后来也没有改嫁,靠着夫家留下来的半茬拉卤味酱菜铺子,把独子拉扯长大。

卢家的这根独苗名叫卢景程,也就是姜彤现在的“相公”。

卢景程今年十七岁,小时候陈桂香抱着他去城隍庙算命,算命瞎子说这孩子命格好,前程不可限量,就给小儿取了“景程”这两个字作名。

就冲着这一卦,自那时起,陈桂香打从心底认为他这儿子是不一样的,是有大福气的,将来是肯定做官老爷的命,所以卢景程五岁时,陈桂香就把他送到了万安县里一家比较好的私塾上学。

这卢景程虽然打小没爹,但性格却是稳稳当当的,心思通透,读书颇有些天赋,教他的夫子也说他是个可造之材,果真去岁就叫他考中了秀才,十六岁的秀才公,在万安县,哪家看了不羡慕眼红。

教授卢景程学业的夫子姓周,是位举人老爷,在万安县非常受人尊敬,这周夫子眼光不错,瞧着卢景程是块璞玉,料他以后必定会有所作为,遂心里存了些想法。

周夫子膝下有两儿一女,奈何大女儿前两年已经出了门子,他心中可惜,想着如果卢景程再大两岁或者女儿再小两岁,或许可以结个姻亲,但现在也只能想想。

然虽周夫子没有女儿可嫁,不过他妻舅家倒是尚有一女待字闺中,周夫子妻舅乃是这万安县衙内的一名主簿。

于是,周夫子便把想法告诉了家中夫人,让妻子回娘家探探口风,说和一番,自己这边再找卢景程谈谈。

两厢一合计,这门亲事就成了。

至此,过完元宵节,二月里迎春花开的时候,贺云珍就嫁到了卢家。这姑娘出阁时才十五岁,可在这个时代来看那是非常普遍的,甚至于,被诊出来怀了身子的时候,周围邻里都夸她有福气,刚一成亲就有喜,可见是个好命的。

好命你奶奶个腿儿喔!

姜彤在心里狠狠吐槽了一把,这事儿要是摊在别人身上,她倒也能不痛不痒看着,做一回吃瓜群众,权当个故事来听。问题是现在她变成了这个贺云珍,且过去这么多天了,自己仍一点要穿回去的迹象都没有,让姜彤怎么开心得起来,她简直快愁死了。

摸了摸目前还平坦没有鼓起来的小腹,姜彤心里咬着牙盘算,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别怪她自私,姜彤压根没有做好要当妈妈的准备,所以这个孩子她是不会生的。

再者古时候医疗条件落后,未成年人生孩子,这不是拿自己的命来搏吗?

姜彤还没那么伟大。

虽然可能对不起原主,但是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愿意生孩子。

卢家生活条件一般般,大概就是温饱水平。

陈桂香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要不然这么些年独子一个人也不能把儿子供出来。

卢景程考中秀才之后倒是有所改善,较之从前已经好上许多。不过陈桂香节约惯了,手头有钱也不舍得花销,想着儿子在外读书,每月都要花一笔不小的钱财,这还不提以后要赶考的费用,没点钱怎么出门。

等和主簿大人家结了亲,陈桂香才终于舍得掏出些银钱把院子好好拾掇翻新了一下。

新嫁娘嫁过来那天,陈桂香暗暗打量过儿媳妇的嫁妆。

一台台,满满当当,把个小房间都堆满了,箱子上的红绸缎看着就喜人。

她心中暗想果然是个官家的小姐儿,整十二抬红木箱子!看着就沉甸甸,定是装了不少好东西。

陈桂香心思多,性格精明,虽然眼热这些嫁妆,但也按捺住了想头,只等以后再说。

儿媳妇年纪不大,拿着大把银钱,恐要胡乱用度挥霍的,放在自己手中打理才能攒下更多。

虽说嫁妆是新嫁娘的私产,但女人家真的嫁人了,谁会分得那么开,贴补夫家简直再正常不过,就陈桂香知道的,这几条街多的是媳妇的嫁妆是婆婆拿在手里的。

不稀奇。

是以陈桂香也有这个打算,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是个官家小姐,不好做的太过,从人家嫁妆数目就能看出是个受宠的,所以也没急在一时。

贺云珍是个娇小姐,从前家里住的是大宅院,做姑娘时因为是家中最小女儿,一点苦都没吃过。

又娇又嫩。

出嫁前虽然也听她娘说过夫家日子有些难过,但她相公却是个有前途的,让她且忍忍,不要犯娇,不要同婆婆闹不愉快,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

所以贺云珍是有过心理准备的。

然而再怎么有心里准备,等到直面现实的时候,照样还是产生了巨大的心里落差。

更加上成亲才五天,卢景程就离家出门求学去了。

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媳妇,还在新婚蜜月里,相公走了,留下她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婆婆。

能有好心情是不可能的。

嘈杂的小街道,周遭住的都是贫门陋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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