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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汐自从那日在桂花宴上点了火苗后,她就没再管五皇子这事,全权交给了吴惟安。

就如同她把赌坊和布庄交到管事手里,用几日时间评判他们没问题后,她便彻底放手。

毕竟,纪云汐做的都是投资的活,她一向不太爱自己干。

朝中这种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自然还是吴惟安比较擅长。

过了大概十几日,某天清晨,天蒙蒙亮之时,吴惟安才踏进院门。

他带着一身夜色,粗粗洗了个澡,在去翰林院之前,叫醒了还在睡的纪云汐。

纪云汐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床边坐着的人。

白日翰林院,晚间大人府邸,接连和太子党的大人们密谋数夜,哪怕是吴惟安,也是一脸难掩的疲倦。

他也没什么玩闹的心情了。

觑见他脸上神色,纪云汐很快便清醒过来。

她从床上坐起,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今夜动手?”

吴惟安淡淡嗯了一声。

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纪云汐不再袖手旁观。她想了想,特地问道:“你可会亲自去?”

吴惟安摇摇头。当他脸上没了伪装的神情时,宛如风平浪静的海面:“我刚和邢舒月见完回来,我给她提供了不少人马,武功皆不俗。她也告诉了我蛊毒秘方的位置,圆管事会带着雪竹他们三人亲自去拿,足矣。”

圆管事四人,是吴惟安这些年亲自栽培的。

邢舒月已经事先提供了五皇子府的布局和一切机关,以及秘方的位置。

到时,邢舒月与五皇子会做最后一个了断,圆管事四人去取秘方。

无论从哪个层面看,都是万无一失。

吴惟安没有亲自去的必要。

可纪云汐却有些不安。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在追捕前就吊死在家中,说是畏罪自sha。

但怕是背后之人要保五皇子,防止这两位大人在牢中扛不过严刑逼供,供出背后的五皇子。

而且,这本书,五皇子有主角光环,总能死里逃生。

吴惟安在原书中,算是五皇子的金手指之一,就从玄学上来说,吴惟安在原书中是五皇子的人,总也能沾到一点主角阵营的气运罢。

纪云汐深思片刻,定定看向他,“我想你亲自去。”

吴惟安眸光很深:“为何?”

他不太亲自出马。

只要出去,总有遇险的可能。

他之所以培养雪竹四人,就是让他们在这种时候,能挡在他面前。

人死如灯灭。

谋士不立于危墙之下。

纪云汐道:“五皇子似乎总能化险为夷。你知道,这种能置五皇子于死地的机会,兴许就这么一回。”

望着他如海底幽深的双眸,纪云汐声线微柔:“你不去,我很难放心。”

吴惟安望着她,轻叹一声,收回视线:“知道了。”

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翰林院该迟了。”

他起身:“走了。”

纪云汐下意识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摆。

吴惟安回过身,低头,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尾音很轻,轻得如同院子外枝头掉落的一片花瓣:“怎么?”

纪云汐收回手,极其认真地交代:“一定要快,不要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不要给五皇子说话的机会,不要和他说哪怕半个字。我怕他有救兵。”

从书的角度来看,站在五皇子立场,他是主角,那她和吴惟安就是反派。

反派往往死于话多。

*

夜深沉如水,星月隐在厚重的乌云之后。

五皇子府。

五皇子静静坐在厅内煮茶,在等人。

丑时时分,他等的人悄然而至。

那人用他亲手所教的轻功,一身黑衣,轻巧落在厅内。

她手里拿着把剑,一双黑色的杏眸静静看着他。

五皇子内心一片废墟,他道:“不揭下面纱吗?”

邢舒月闭了闭眸,拉下了面罩。

“为何?”五皇子的语气里,带着极深极深的痛苦。

原来被挚爱之人所伤是这种感觉,比年幼之时,他亲眼看见母妃离世,更伤。

邢舒月握紧了手中的剑:“殿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她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却沁着血与泪。

没有人知道,当她得知他是杀父仇人时,她是如何的心如刀绞。

五皇子轻叹:“你果然知道了。是那日桂花宴,纪云汐告诉你的罢。”

邢舒月没说话,权当默认。

纪云汐给的线索并不全面,反而支离破碎。

可邢舒月不傻,有些东西,看一眼就知道了。

但邢舒月还是不愿相信,她一点点去查,直到彻底心死。

这些年,邢舒月跟在五皇子身边。

她比谁都了解他,杀她父母,取她信任,再利用她的事,他做的出来。

这些年,他也对其他人做过。

甚至邢舒月在他的教导下,这种害人全家的事,她也没少干。

她为了保杀父仇人,成了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邢舒月眼角微涩,可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

“若是先遇见你。”五皇子拿着茶壶的手抑制不住的微抖,他道,“舒月,若是先遇见你,我不会对你父母下手。绝对不会。”

邢舒月笑容惨淡:“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用吗?”

“是啊,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五皇子将壶中水倒入杯中,他以前煮茶滴水不漏,可此刻,漏了大半,桌面皆是水迹。

他闭上眼睛,语气带着祈求:“舒月,你不能,不能放下此事吗。我们都放下此事,可好?我们一起离开上京,去别的地方,去一个无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说到这,五皇子睁开眼,看向邢舒月,在触及到她的视线时,五皇子说不出了。

邢舒月的眼里,都是讥讽。

她了解他,比他自己更了解他。所以她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邢舒月:“殿下,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放下朝中一切,我也放不下。”

自从那日从桂花宴回来,她每晚都做噩梦,每一天都能梦见她的爹娘。

爹娘在梦中对着她笑,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慈爱。可是笑着笑着,血从眼睛流出,从鼻子流出,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血,都是血,全都是血。

但他们还在轻柔地唤她:“阿月,阿月,阿月……”

五皇子点了点头,他从位置上起身,一步步朝邢舒月走去。

邢舒月捏紧手中的剑,用尽了全力,才没有往后退哪怕一步。

五皇子伸手,覆住她拿剑的五指。

真可笑,连用剑,都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他将剑尖直面自己的心口:“一命还一命,舒月,我不会躲。”

整把剑忽而颤动了起来,邢舒月整个人都在抖。

她望着面前这张脸,这个人。

除了爹娘,她只有他。

邢舒月发过誓,这辈子,她一定守着他,助他登帝,护他一生平安喜乐。

可是,可是,可是……

上天为何要如此作弄人?

邢舒月咬着牙,双目一冷,剑直直朝他心口而去。

噗呲的一声,剑划破衣服,刺入血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可到了最关键的那一刻,剑尖即将刺破那颗跳动的心脏前,邢舒月手腕一转,猛地避开。

一滴泪孕在眼眶中,还没来得及掉落,一把刀从她背后而入,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邢舒月的心口。

噗的一声,邢舒月涌出一口鲜血,扑在了五皇子的怀里。

她眼睛睁得极大,透着不可置信。

那刀不仅快准狠,而且沾了ju毒。

邢舒月一个字未说出口,便在五皇子的怀里咽了气。

五皇子目眦尽裂,抱着挚爱之人跪倒在地,悲痛欲绝:“不!!!”

两人一倒,邢舒月背后之人露出了脸。

这是五皇子最贴心最忠诚的暗卫,以前护着五皇子母妃,母妃死后护着他。

邢舒月来前,五皇子交代过对方。

若是,若是邢舒月真的动手杀他,让对方下手诛杀邢舒月。

五皇子很清楚,他对邢舒月下不了手。

怎么都,下不了手。

果然,她也一样。

她避开了他的要害,她也不忍取他性命。

可太迟了。

一切太迟了。

五皇子抱紧了怀中之人,血泪从眼角滑落。

*

当邢舒月带来的人手和五皇子府的侍卫交手之时,圆管事四人悄无声息潜入五皇子府邸,可不曾想,暗中忽而跳出十名黑衣人。

每一名都武功高强,一向没有败绩的四人组,根本难以招架。

几招后,眼看不敌之时,一名黑衣身手诡谲地出现在十名黑衣人之后。

黑衣人们其实早就等着第五人出手,他们来前,主子便说过,他们需要对付五个人。

可哪怕事前有防备,也无济于事。

这第五人出剑看似简单,只是随手一指。脚下步伐更与街头散步的百姓们无太大区别,可就是没有人能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