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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朝各代都是这样,秦朝亦不能免俗。

青霓理直气壮:“柴禾多少钱,一件绣金丝银线彩色图案的衣裳多少钱?现在你还要说我奢靡吗?”

扶苏没想到青霓还能从这方面反驳他,本就不善与人争辩的他,此刻更是词穷。

关键的是,扶苏绝望地发现,自己并不能找出她话里的错误——她说的是对的,一件衣服只穿一天,比牛三天洗一次热水,可奢靡太多了。

青霓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牛头,回过头,神女宽容的笑重出江湖,“而你认为我太奢靡,不过是觉得一头牛不值得如此厚待。正如,贵人的衣服不穿第二次,是身份的象征,可若是给牛穿上新衣,一天换一件,你便会觉得奢侈了。”

扶苏不说话了,被人看穿的尴尬萦绕在他心头。

“于你而言,你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中,自然而然不觉得一件衣服只穿一次有何奢侈,于我,热水随手可得,又怎会认为是奢靡?”

扶苏一怔,似是有些明悟,又迷迷惘惘想不透。

他需要有人来帮他戳破那层迷雾。

青霓看了他的脸一眼,觉得这小哥可怜又可爱,年纪轻轻家里就犯了事,才让他成为奴隶,就道:“我有一见闻,你可要听?”

扶苏点了点头,有礼有节:“劳烦国师了。”

“吾尚是稚女时,未谙世务,吾师又对我疼宠备至,纵得我胆大包天。”

扶苏瞧了一眼国师,少女容色姝丽,却又不掩其典雅宁静之态,眼眸仿若明镜流光,使人生不起半点邪心。如此淑女,全然想不出她还有胆大包天之时?

“吾去幽都赴后土之宴,偷入了禁地,看见其中有一光轮,庄严似大日普照,便知其是师尊与我讲故事时提到的幽都日光轮,可使人看见来日。吾上前拨动,便是轮中山河日月倒转,顷刻过了万万年光景。”

但凡听到最末这句话的人,都禁不住头皮发麻,全身血液好似在沸腾。扶苏理智上依然不相信神仙的存在,情感上却仿佛经过国师的述说,去窥探一二那浩渺宏博的世界。

国师道:“吾看到了一个灾荒的年岁,人民饥馑,树被吃绝了根,地被净尘了泥,人坐而待毙。”

扶苏眼周红了一圈,他道:“我十一那年,秦大饥,阿父不许我出家门,外面原是这般光景。”

青霓道:“是以,陛下结束诸侯分裂才颇为可敬,人虽无法影响雷霆雨露,无法驱赶干旱,可至少一统之后,百姓再无需受战争离乱之苦,此为人力所能为。”

扶苏沉默片刻,对着他阿父上朝执政的大殿的方向,微一欠身。

青霓又继续:“吾在轮中看见饥年,不忍心,拨看了其他地界,便见皇城中,一男子高坐帝座,着帝袍,听臣子奏报灾情。他听罢,说了一句话,此句流传千古,使他声名过了数千年,也能为人津津乐道。”

阳光明媚,暖暖地在碧叶间铺洒了碎光,缀亮扶苏瞳中的向往:“他说了什么话?竟能青史留名?”

然后,扶苏又听到国师用和那天告诉他,胡亥才是秦二世的如出一辙轻飘飘的口音,含笑说:“何不食肉糜?”

咔嚓——

青年一颗万分期待的心,碎了。

“何不食肉糜……”扶苏呢喃着,“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想。”

可结合前面国师所说的话,扶苏隐隐约约明白了:那个人会那么说,就是在他看来,吃肉是一件很寻常,让他习以为常到不认为那是困难的事。

……就像他一日一扔的衣服。

“所以,要学会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去思索考虑,国师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所以,他那些以自己想法出发,向阿父提出的政策,是对的吗?

扶苏不太想得明白,因为那些政策此时尚未显出后果,他也不知那是对是错。

国师露出微笑,并不打算对此说什么,只道:“你再不替它洗身子,水便要凉了。到时还得再奢靡一次。”

青年一瞬间变得僵硬了,木愣愣盯着母牛几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走过去,让青霓看得饶有趣味:“你要用手搓吗?”

青霓就是听到两个宦人交谈,说青年一看就是大少爷,拿了热水居然没拿刷子,还得他们辛苦送过去,才起了兴致,接过刷子,走到园中。

扶苏:“……”他低声道了谢,拿了刷子转过身去,青霓还能看到青年红透的耳根。

青霓站在一旁看扶苏刷牛,看着看着,就无语了。

青年湿淋淋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牛身上没怎么湿,他自己倒是跟给自己洗了个澡一样,浑身湿透了。

……这,还真来了个大少爷啊。陛下怎么想的,就这还说要当下仆伺候她?

青霓:“……你不会?”

扶苏爆红了脸,有些难堪:“不……会……”

“罢了。”

青霓说完这两个字,很快就有一名宦人打了新的热水前来,接过刷牛的重任。

神女嗓音温和:“刷腹部的时候轻一些,它怀着孕。”

话音未落,扶苏忽然笑了一下,感慨:“原来它要当母亲了。很快,就能有一头小牛犊出生了吧?”被阿父送来当仆从的郁闷,立刻被要见到新生命诞生的喜悦所短暂覆盖。

神女侧过脸,似乎被青年对生命的热爱触动,认真瞧着他:“不是一头。”

扶苏:“嗯?难道是双胎?我听说过有牛能够一次生两头小牛。”

就是几率比较小,大多数都是一头。

青霓用系统检测了这胎情况,尽量用一种淡然的语气:“十胞胎。”

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