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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古怪。张良心说,不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张良转身就要走,风中隐约传来“铮”地一声,利刃出鞘,寒光照亮了他身前的白壁,身后一道厉喝:“谁在那儿!出来!”

另外两名郎官也从别的方向包抄过来,张良只好从暗处走出,行了女子礼节,“蒙上卿。”

蒙毅冷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你是国师身边的奴婢?可是国师有令欲下?”

张良瞧了一眼周围郎官的数量,心里计较过后,知道不能说是自己自主的行为,于是扯虎皮:“国师听闻即墨县县令让农人不使用代田法,不知他为何如此,便命我前来一问。”

蒙毅第一反应是:“居然令国师知了此事。”他轻踢了那即墨县县令,不悦:“扰了国师清静,你真是个祸害。”

即墨县县令没敢躲开,硬受了那几脚,喉结动了动,牙关里泄出一声冷笑:“祸害?究竟谁是祸害?”

“你这话什么意思?”蒙毅用剑尖挑起了即墨县县令的下颌,垂落目光,视线在他面上巡视,“有话,你最好现在说,一会儿下狱了,可别觉得是我蒙毅冤了你。”

即墨县县令:“……你们秦人不想让旧六国之民活下去,又何必假惺惺!”

张良乍一听这话,眉头蹙起,也将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人,一时间竟猜不出他的诉求是什么。

同类?又不像。

蒙毅困惑,“我们何时不让你们活了?若不让你们活,挖坑把你们埋了不更快一些?”

“胶东郡本就多春旱,雨少,风大,收成经年不好!”即墨县县令抬起脸,神色狰狞地吼:“现在你们又搞出来什么一亩地只种一半的代田法,我们种下的赤黍本就收获不丰了,再少了一半的黍子,还要征收田租、刍稿税和户赋,让我们怎么活!”

蒙毅脸色一沉:“所以你就擅自改了政令?”

张良感觉到蒙毅一闪而过的杀心,暗道不好,不想六国之民再次减少,遂半蹲下去,与即墨县县令双目相对,轻声对他说:“代田法是神女从天上带下来的神术,正是用来让北方作物防旱防风的法子,你糊涂了,居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呸了一脸。即墨县县令破罐破摔,骂道:“什么国师,那就是个祸害,连田事都能说瞎话来胡乱玩闹的祸害!扶苏公子那么有贤名的一个人说了她是骗子,陛下非不听,朝廷的臣子也都是奸佞,没一个劝陛下,由着他顺着那骗子,搞出来什么代田法,想要害我们的田地!”

后半段实在耳熟,张良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哑着嗓音问:“前些时候,陛下为国师行了典礼,你没听说吗?”

——你没听说,国师当众唤出真龙真凤,她是真的神仙吗?

可问出口的同时,张良已经不需要从即墨县县令口中知道答案了。

太远了。

即墨离咸阳两千五百里,假如一直有人不间断地从咸阳行到即墨,传播消息,那也需要三十日才能到,更别说是无意识传播,靠人们奔走相告了。

他当初散播始皇帝昏庸被欺骗的传言,那是靠自己不停地各地奔走,才成功将其扩散,可如今……

“什么典礼?”即墨县县令果然皱了眉。

张良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此刻这里最不配说话的就是他。毕竟,搅风搅雨,让六国之民对秦不信任,其中最大的手笔就出于他之手!

张良猛然想起什么,也不管自己如今穿着裙子,拎着裙摆就往田边跑,蒙毅想了想,吩咐人将即墨县县令压下去关起来,也跟着张姬跑。

张良一路跑到田地前,然而已经晚了,府衙的官吏早到了田里,逼着那些农人提前收割。一部分农人被迫抹泪收割根本还没到收获时候的赤黍,稍有迟疑背上就挨了一鞭子,另一部分农人伏在田埂上哭喊——

“不能割啊!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行行好,求求你们停下来,这赤黍早割晚割都不行,它正当时收割才不会增加秕粒!那些赤黍,我们是要用来交税的啊!”

“天杀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天杀的啊!”

原本产量就不太行了,又提前收割害得产量下降,这不是逼着他们活不下去吗?

田野间哭声漫天,仿佛万鬼嚎啕。

张良眼前一片发黑。

如果不是他在一年前散播的那个谣言,或许现在即墨县也能像之前临淄郡的县城那般,好好的用代田法迎来新一年的大丰收。

这是他想要看见的吗?

站在田埂上,张良忽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