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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人拿出了铜阳燧,就要聚火。

“嗖——”

长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轨迹,终点却明显不在于随行人手腕上,而是他靴尖。不过,随行人还是吓了一跳,铜阳燧摔在地上。

随之而来,是男人的嗓音,隐约能听出几分冷静滋味,“你们想干什么。”

众人看过去,公孙敬声缓缓出声:“霍去病,你是想像之前射杀……”顿了顿,想起刘彻为霍去病射杀李敢一事遮掩,寻了个李敢被鹿用鹿角撞死的借口,公孙敬声紧急改口,“你是想射杀我们吗?”

霍去病是公孙敬声的表哥,可惜二人相看两厌,见面也不称呼表兄弟。

霍去病不慌不忙搭上第二支箭,“不。只是警告。”他又慢慢笑了,“警告你们不要乱焚农田。”

“……行。”公孙敬声冷眼看着,也忽然笑了,“我们走。”

公孙敬声一声令下,其他人远远向着冠军侯拱手,随着公孙敬声走了。

“敬声。”走远后,有人低声说:“这可如何是好,若冠军侯将此事告知陛下,我们多少要脱层皮。”

他们的确不怕烧农田,前提是不闹到刘彻面前,寻常时候,这些事都会被摁下来,由他们私底下解决。但,霍去病可是能直达天听啊!

公孙敬声“啧”了一声,“我会去寻太子,莫担心。”

“太子会管吗?”

“会。”

因为他知道太子在偷偷看《谷梁》与谷梁派大儒批注与作品,这些书籍都是他去帮太子寻进宫。而谷梁派,重宗法情谊。

*

公孙敬声的袖子里,装了几本谷梁注学,手里提的篮子里,装了一些玩意儿,一个蚂蚱笼,一套蓝田之石所制棋具,金玉木三套弹弓,还有一卷记载了幻人跳丸、吐火、吞刀、植瓜种树、屠人截马之术的竹简。

尤其是最后那样东西,那可是幻人吃饭手艺,他弄来可废了一番功夫,可谁让小太子对此很是好奇呢?

刘据得之,果真大喜,“劳烦表兄费心了。”

公孙敬声露出犹豫之色,刘据便上钩了,问:“表兄这是……发生了何事?”

公孙敬声将践踏农田之事说了,没有避重就轻,到最后,似乎一副懊恼模样,“我当时也是气上头了,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幸得冠军侯相阻,才不曾造成大错。”

表兄垂头丧气时就像条犯错狗子,可怜巴巴,刘据便心软了,可又想到这终究是践踏农田,而且,冠军侯很大可能会将此事告知父亲,他迟疑着,没有立刻说话。

公孙敬声略微放低了声音,“表弟,帮帮表兄吧,这事若是被姨夫知晓,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表弟,表兄,姨夫。

小太子还年幼,尚不明白什么是言语上的诱导,公孙敬声这么一称呼,他几乎立刻被套入《谷梁》中——

所谓“孝子扬父之美,不扬父之恶”,儿敬父,弟敬兄,亲者若有过错,该为之隐讳,维护其地位与尊严。

而他会喜欢谷梁,正是认同其中观点。

刘据心中念头一闪,迟疑之色换成了坚定,“此事,据替表兄隐了。”

公孙敬声喜道:“多谢表弟。”

刘据又正色:“但是,表兄日后莫要再踩踏农田了,农人种田不易。”

公孙敬声此时当然是一口应下。

刘据便亲自让人带上两头豚,一只鸡,外加五百钱,去见了赵调,代公孙敬声向他致歉,说这些钱财是补偿。

态度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何况,这些钱财能买五亩地的麦了,任谁来看,都要说这些赔礼诚心。

赵调没收,只闷声:“我要继续看守庄稼了。”

……

公孙敬声得知此事,冷笑爬上脸颊,“算他识相。五百钱,能买全他那破地里的麦,尚有余钱。”

另一边,刘彻得知此事,颇为不悦。

不悦点却不是公孙敬声踩踏农田,太子包庇,而是——

“手段太稚嫩了,他可去查过那赵调为人?可查过其为何要死守着庄稼?此番放过赵调,会不会造成隐患?可考虑过,究竟是包庇所获利益大,还是大义灭亲所获利益大?”

霍去病跪坐在一旁,平静地回答:“太子才十二岁,若是事事考虑得失,岂不失了仁义?”

刘彻并不认可,“他是太子,能仁,却不能只有仁。仁是他执政的手段,而不能成为他的性子。”

刘彻不想对此多说,遂跳到另一个话题,“这些天,可寻到精卫是否留下了神迹?是否寻到精卫入燕地的缘由?”

“未有所获。”

不仅找不到神迹和缘由,他们连精卫出没在燕地哪一处都没查到,只知道祂曾进燕都蓟。

刘彻失望,“再加大搜寻力度。若是能借此判断精卫所想,下次与祂相遇时,便能赢得先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