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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宰轻轻应了一声,沉默片刻,道:“你带着哥儿走吧,我就不走了。”

就算没有转头,陆宰也猜到妻子脸上必然是惊讶的表情。

半夜离开,回山阴老家这事,是他们之前就说好了,若非出了滑州知事意外身亡事件,他临走前放心不下宋朝廷,想要说动这些勇猛的匪徒去投靠宗留守,也不至于……

这么一想,他这不就是主动送货上门吗!

陆宰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总之,你带着孩子们离开吧,我……”

妻子问:“可是碰上明主了?”

“……”

想到那群土匪,陆宰嘴角一抽,略微咬牙切齿:“一群匪类算什么明主,我就是留下来看一看情形。”

声音稍微有些高了,陆宰心头一跳,怕被监视他的人听见,反射性回头……

“人呢?!”

仆人小心翼翼开口:“他们进来后,问了三哥儿在何地,便寻过去了。”

陆宰:“?”

这一刻,他忽然怀疑起之前自己的想法了。

你们是要抓我当谋士吗?你们其实是想让我两岁的儿子当谋士吧?

过了一会儿,又有仆人惊恐地小跑过来:“阿郎,不好了!!!”

陆宰颔首,心平气和:“我知道,有生人靠近三哥儿是吗?不必担心,我识得他们……”

仆人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他们将三哥儿抱去街上,想来也是问过阿郎了。”

“!!!”

陆宰平地踉跄一下,十分弱不禁风:“你说什么?他们把三哥儿抱去大街上了?!”

*

“这里有个虎头帽!”

“买!”

“有连环诶!小孩子应该很喜欢玩!”

“买!”

“陆大佬看上了这个奶糕……”

“买!”

“小孩子能吃吗?”

“管他呢!买!他不能吃我们吃!”

“好!买!”

钱是金兵身上搜出来的,青霓们花得十分大方,不一会儿,就花了个七七八八。

等陆宰快把自己跑断气,终于找到人时,就发现自己儿子头戴老虎帽,脖子上挂着小金锁,连身上衣服都换了一套新的,抱着奶糕在快快乐乐地啃,路过一个小摊子,看上上面一个花花绿绿的玩偶,手指一指:“咿!嗷——妖——要!”那‘土匪’就笑呵呵给他买。

真是乐不思蜀,半点都没想他这个爹爹呢。

那些土匪也看到了他。除了监视他的一男一女,还有其他人。

“你们——”

陆宰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抱走别人孩子!”

土匪们满脸困惑:“为什么不可以?”

陆宰:“这是我儿子!”

土匪们更加困惑了:“我们知道啊。”

“不问而取是……”陆宰卡壳。

他想起来了。

对哦,这群土匪不是一直我行我素吗?连大人都能说绑就绑,抱走个小孩怎么了?他真是傻了,怎么试图和匪徒讲道理。

这群土匪满脸茫然:“那我们要在你家到处翻箱子吗,还是杀你家的鸡?或者收割你的庄稼?挖掉你家里的土拿回去建房子?但是这些我们都玩腻了啊。”

陆宰:等……等等,为什么你们会把这些称为“玩”啊?

他们兴奋地,眼睛发亮地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能从村民家里抱走小孩呢!”

陆宰:“……”

陆宰深呼吸。

要不……还是连夜跑路吧?

这群匪徒就算和那些义士是同一个组织,也绝不是同样的人!他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想要留下来!

正想着,怀里忽然一重,陆宰低头,就看到儿子被塞回来了。

“抱一下。”

“?”

陆宰又抬头,就看到这群土匪呼啦啦把一辆木板车围住,那木板车上是一个老人,车轮子陷进了坑里,一时间拉不出来了。

他眼中的土匪招呼着其他土匪:“来几个力气大的!”

“来啦来啦!”

“一!”

“二!”

“三!”

“抬起来!”

老人对他们连声道谢,土……这群白净秀气的少男少女只是摆摆手,也没有强行收卖力钱,乐颠颠跑回来,继续逗他儿子。

陆宰脸上神色一下子复杂了:“为什么?”

“嗯?”

诡异的,陆宰居然觉得这些人有些呆。

他们眨了眨眼睛:“什么为什么?”

还没等陆宰说话,他们就听到同伴的喊声:“有没有人啊!这里有一家人没办法劈柴!组队啦!三缺一!”

“有有有!”

当场就有一个人飞奔过去。

陆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另外一人困惑:“当然是劈柴啊。”

“不,我是问……”

就在这时,那群土匪里,又有三五个人推着车,车上放着好几个大水缸,他们挨家挨户喊:“有人需要热水烫衣服吗?有人需要热水洗澡吗?不要钱!真的!不要钱!热水随便拿!”

这年头,烧热水都是稀罕物,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热菜都不一定能吃上一口,别说专门烧热水烫衣服或者洗澡了,便有人试探着探头:“真的不要钱吗?”

他们便拍着胸脯说:“不要钱!真的!来!你搬,骗你是小狗!”

陆宰眼睁睁看着那一车热水都被人搬完了,而那些土匪又推着车离开,风中远远传来断断续续话语:“继续……柴……煤炭也行……烧水……”

“你们……”

在旁边逗陆宰儿子的青霓头也不抬:“多洗热水澡对身体好。身体干净才不容易生病。”

“我明白。”陆宰抿了抿唇,“但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这个也需要说出为什么吗?”这个青霓挠挠头,“就……我们接管了滑州城,就是干部……哦,就是官员了,下乡扶贫,不是官员应该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