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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胤禔和胤礽远远的拱手请求起了作用,康熙这次没有乱来,一口气将八旗撸到底。

他只是夺了旗主的八旗,统一归于自己名下,不再有上三旗下五旗之分。

上三旗的人有些不满。但下五旗的人非常多,把上三旗不满的声音压住了。

康熙转移了一手好矛盾,将旗人、宗亲对皇帝的矛盾,转移到上三旗和下五旗中。

胤祉受康熙的命令,在报纸上煽风点火。

今天说上三旗看不起下五旗,认为下五旗不配和他们一同隶属皇帝;明天说下五旗大放厥词,上三旗就是运气好,论功劳不如他们。

这骂战越来越激烈,最后衍生到汉军旗难道就不配直接隶属皇帝吗?

汉军旗:?

八旗原本是一个整体,旗下分满军佐领、汉军佐领、蒙古佐领和包衣佐领。汉军旗和蒙古军旗原本也是被宗王旗主所管辖。

皇帝为了削弱旗主权力,便让汉军旗和蒙古军旗独立出来,单独管理。

比如汉军旗原本由佟养性和石廷柱管理,他们算是半个汉军旗的大旗主。

之后皇帝进一步收拢军权,从佟养性和石廷柱手中将汉军旗收为皇帝直属管理,蒙古八旗也一样。

原本历史中,康熙给太子选石氏为妃,就是因为石家曾经算是半个汉军旗的大旗主。即使他们的权力已经削减,在汉军旗中影响力也十分强大,可以促进满汉和谐。

这个“满汉和谐”并不是指旗人和百姓,而是指汉军旗和满洲朝廷。

汉军旗这个群体太过特殊,处于旗人和汉民的夹缝中,算是满清朝廷和百姓之间的缓冲地带。

所以如果汉军旗对满洲朝廷归心,实际上也能缓解一部分旗人和汉人百姓的矛盾。因为愚蠢的百姓们听到“汉军旗”中带了一个“汉”,就以为和他们差不多。

不过这个时代,康熙废了剃发令,就没必要拉拢汉军旗了。

所以,汉军旗和蒙古军旗原本就是直属皇帝。皇帝手中的军权,并非只有满军旗中的上三旗。又何谈汉军旗归皇帝名下?

不过这次汉军旗和蒙古军旗的战斗表现也不怎么样。

他们心里很委屈。

如果太子越过裕亲王和恭亲王直接向他们下令,他们一定跟着太子走。

但太子没直接对他们下令,他们就只能听裕亲王和恭亲王的。

他们只是战斗力不如中路军中的新军,不代表他们忠诚度不如新军啊。而且就说战斗力,他们也不一定会输给禁军吧?禁军就是一群花架子,他们这次能立下大功劳,全靠太子提携。

汉军旗、蒙古军旗的都统找到正蓝旗和镶白旗的都统喝酒。

都统们聚在一起,纷纷抱怨。

他们不是不忠于太子和皇上,是太子不给他们机会啊!

抱怨着抱怨着,他们开始互相攻讦。

“太子凭什么给你机会?凭你迷路?”

“我们汉军旗人生地不熟,不认识路不是很正常吗!倒是你,太子说只能用火炮对射,不能上前肉搏,你跑得多快!”

“其他人都跑了,我们能不跑吗?裕亲王也没制止啊!”

“唉,我们蒙古八旗才倒霉。我们又没迷路,也没上去肉搏,太子殿下也没有带我们去啊。那喀尔喀蒙古的人,有我们蒙古八旗亲吗?”

蒙古八旗是八旗军队中的蒙古佐领,并不是蒙古草原的王公们率领的军队。蒙古王公们所率领的军队是“蒙古盟旗”。

所以之后蒙古人并不认为蒙古八旗是蒙古人,而认为他们是满人。他们中大部分人也认为自己是满人,只有少数人回归蒙古。不过想要回归蒙古盟旗的蒙古八旗人曾经在很长时间被蒙古盟旗歧视,被称为是“蛮子”。

蒙古八旗本就靠着清廷生活,蒙古盟旗不要他们,太子也不信任他们,一众蒙古八旗汉子委屈得不行。

“或许太子并非不信任咱们,只是因为咱们分属左右两路军,他要给其他宗王,特别是裕亲王和恭亲王脸面,不愿擅自夺了裕亲王和恭亲王的军权,所以只能带着禁军离开。”一和太子有过接触的满洲都统道,“太子出了名的仁善,不会在于准噶尔作战的关键时候造成八旗军队内讧。”

其他都统纷纷点头。这也很有道理。

“可惜啊,要是咱们能跟着太子离开就好了。新军就算了,禁军他算个屁!”

“康亲王率领的蒙古正红旗也算个屁!”

都统们又纷纷喝酒,心里郁闷极了。

好好的战功就这么没了,他们都统的位置都不一定能坐稳了。

正蓝旗的都统更是连军营都不敢回了。

正蓝旗现在名义上的旗主正是当今太子殿下。他听从恭亲王常宁,拿着太子给的地图,跟着常宁出去逛了好大一圈,一个功劳没捞到。

他们又咬紧牙关跟着常宁往准噶尔跑,结果半路就被拦下,太子殿下居然已经把准噶尔灭国。

正蓝旗众将士:“???”

有造反传统的正蓝旗众将士怒了,要反了那个没用的恭亲王。

我们正蓝旗本来就该听旗主的命令,你个恭亲王凭什么管我们?你还这么没用!

禁军和中路军算个屁!正红旗算个屁!我们正蓝旗才是太子的护卫军!

都统怕正蓝旗真的反了,赶紧安抚将士,告诉他们若他们反了,可能太子的反对者会拿他们的反叛说事,到时候太子被废,你们又完蛋,才勉强把正蓝旗的造反压下来。

镶白旗的都统拍了拍正蓝旗都统的肩膀。

镶白旗的大旗主是直亲王。直亲王却一直在新军,只在京城中训练了他们几次。他们都是养子继子,难兄难弟。

“如果直亲王肯来当都统就好了,我愿意为直亲王执旗。”

“然后跟着直亲王随随便便拿几个灭国之功吗?”

“唉。”……

康熙听着探子的回报,笑得直不起腰。

都统们聚会喝酒,康熙当然会派人打探,将他们的言行都记录下来。

听到他们幽怨的话,特别是蒙古八旗、正蓝旗和镶白旗都统的抱怨,康熙眼泪都差点笑出来了。

“保成和保清确实不厚道。他们是正蓝旗和镶白旗的旗主,怎么把自己的旗丢一边不管?”康熙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不给裕亲王和恭亲王面子又如何?他们不会介意。保成就是太顽固。”

康熙笑完之后,叹气。

他给太子越多,太子就越恪守本分,宁愿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愿稍稍僭越一步。

他的太子,道德感太高,思虑也太周全。即使人人都说太子有多完美,康熙看太子,仍旧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

他永远记得那八个字,“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康熙相信龙脉诅咒一定已经消除,但这八个字却成了他新的心病。

康熙将这八个字当做了太子新的诅咒。

而这个诅咒,他却不知道如何为太子消除。

“朕还得多动动,替太子拔掉更多的刺。”康熙从案头拿起新编的《明史》初稿。

他和洪武帝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共鸣。

曾经康熙嗤笑洪武帝拔刺的愚蠢。玉不琢不成器,要当皇帝,连一些小刺都处理不好,当什么皇帝。

现在他只想更“鲁莽”一些,做得更多一些。

若将来他去了长生天,只剩下太子一人,即便有兄弟辅佐,也没有“两个皇帝”一起处理麻烦更轻松。

太子又是个容易多思多想,宁愿自己殚精竭虑,也很难做出伤害别人的事的好孩子。若只剩太子,康熙真的不放心。

洪武帝或许并不是担心朱标的能力,只是不想让朱标手染功臣的鲜血,留下坏的名声。

暴君由父亲来做,孩子只需要当一个千古称颂的明君。

康熙伸了一个懒腰,放下《明史》,从木匣子里拿出太子之前送来的书信。

他已经看过一遍。但无论看第几遍,耳边都好像有一只小太子唠唠叨叨,满口抱怨。

别人看到的是太子运筹帷幄,智多近妖,气定神闲地指挥禁军参战灭国。

老父亲眼中的太子暴躁无比,一直在骂骂咧咧。

太子书信中也夹杂着直亲王的信。

直亲王更为直白,直接骂裕亲王和恭亲王是废物。若他是太子,定会直接夺了他们的军。谁敢反对就砍了,来多少砍多少,把他们和准噶尔的军队一起砍。

反贼就该被砍,死不足惜。

康熙嘴角抽搐,不由扶额。

幸亏大阿哥不是嫡子。大阿哥若继位,怕不是大清下一代就亡了。

“不过反贼确实应该砍一些。”康熙喃喃道。

正月封存玉玺前,康熙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将□□会河一战中不听太子之令,最先下令停止射击的八旗将领全部处斩。

康熙三十年,便在血腥中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