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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苏渺逐渐长大,巷子里的叔叔婶婶都夸她乖,妈妈自己蛮爱打扮的,但是她从来不会给苏渺打扮。

周围小女孩总是梳一些好看的小辫子,穿漂亮裙子,但苏渺从来没有过。

苏渺真羡慕这些可爱的小女孩,因为她总是蓬头垢面、灰头土脸,还总挂着牛鼻涕。

尽管如此,但苏渺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小时候就是个漂亮的瓷娃娃,哪怕从不打扮。

这也经常会吸引一些不怀好意的猥琐男人,朝母女俩投来热辣辣的目光——

“苏青瑶,你幺儿乖得很哦!”

妈妈会把她抱起来,护在怀里,加快步伐匆匆离开。

他们看她,她是无所谓的,但她绝不允许这些家伙多看她女儿一眼。

有时候,她嘴里还会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再看把你眼睛挖烂。”

苏渺脑仁一刺,尖锐地疼痛了起来。

她手里的酒杯都摔在了地上,红酒遍洒…

苏渺蹲在地上缓了很久,将记忆抽离回来,脑仁才稍稍舒缓些,驱散了疼痛。

好像丢了一些记忆碎片,和妈妈有关,但她记不得丢了什么。

……

苏渺站起身,晃悠着来到小桌边,寻找着她搁在桌上的布囊小瓷罐。

却没想到,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妈呢?”

苏渺心下一惊,四处寻找了起来。

柜子上、行李箱里、还有吧台边…到处都没有!

“盒子呢!”

苏渺惊慌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整个房间都找遍了,根本不见骨灰盒的踪影。

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心里冒出一个不确定的猜想。

最终,苏渺拿了房卡,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间,温泉花园旁的茶室里见到了秦斯阳他们。

迟鹰端着一杯他亲手泡好的龙井茶,托盘里还放着几样精心挑拣的茶点。

“怎么下来了?我还准备给你带些点心上楼。”

苏渺站在他面前,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袖,颤抖地质问:“迟鹰,我…我妈妈呢?”

迟鹰看了看周围的人,包括他身侧的秦思沅,此刻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望着苏渺。

她穿着睡裙!没穿bra!

秦思沅都要为她姐妹尬得…定住了!

显然,迟鹰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的不对劲。

毫不犹豫地…他脱下身上的浴袍,搭在了她身上,将她紧紧地裹住——

“回房间我们慢慢说,别在这里,冷静些。”

苏渺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你跟我说我妈妈在哪里?你不能不经我同意你就…别说你扔垃圾桶了!楼道间的垃圾桶我都翻过了,迟鹰,求求你啊,你跟我说她在哪里。”

“你翻垃圾桶?你觉得我把它扔垃圾桶?”

秦斯阳是第一次看到苏渺这般狼狈的模样,理智已经飞到九霄云外了,走过来一把推开了迟鹰,将苏渺护在怀里,温柔道:“别慌,跟哥哥说,怎么回事?”

“我妈的骨灰盒找不见了。”

“我陪你去找。”

话音未落,迟鹰脸色冰冷地挡在他身前。

很显然,他看出了秦斯阳眼底那股子藏不住的情愫,在疯狂翻涌。

“哥哥?”迟鹰冷笑,“这位‘哥哥’,请问你的手放在哪里?”

秦斯阳更加用力地将小姑娘搂在怀中,体贴地安抚着她,沉声问:“你把她的东西扔哪儿了?”

迟鹰并不回答,只盯着他搂着苏渺的手,嗓音带了几分威胁的力度:“挪开。”

秦斯阳是真的忍不了了,知道苏渺有癔症之后,他几乎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迟鹰的头上。

当年…当年他就不该心软、不该退让。如果稍稍用些心思手腕,未尝不能和迟鹰争一争。

迟鹰光明磊落,不屑于耍心机使手腕,因此很多时候,君子往往总会败给小人。

秦斯阳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和迟鹰的坦荡风格相比,他心中的丘壑更深、他是小人。

甚至、甚至如果他多留心几分,绝不会允许那个孩子出生。

一切,都会不一样。

秦斯阳后悔了。

他牵起苏渺的手腕,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因为你,她才变成了这样。”

迟鹰是看出来了,这男人隐忍了这么多年,今晚是真的绷不住了。

他下颌微抬,诘问道:“秦斯阳,怎么着,你还要从我眼皮子底下把我女朋友抢走?”

“我是她哥哥。”

“那就记住自己的身份,有点当哥哥的样子。”

说罢,迟鹰上前一步准备攥过女孩的手。

秦斯阳后退两步:“迟鹰,你再这样有恃无恐地对她,信不信我真的带她走。”

“你有什么资格带走我的人。”

迟鹰眼角勾起森然的冷笑,“你问问她,她跟你走吗。”

……

秦思沅将凤梨酥扔进嘴里,饶有趣味地咀嚼着,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一幕,一分一秒的精彩都不愿错过。

好一出…狗血大戏啊。

她偏头,看到素来不爱管闲事的季骞,这会儿居然也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见她诡异的目光望过来,他顺带也把瓜子递给她,一脸的天真无邪——

“如果打起来,我是帮你哥,还是帮你闺蜜的男朋友?”

“想什么呢。”

秦思沅接过瓜子,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帮我亲哥。”

……

迟鹰平复了心绪,对苏渺伸出手,用轻哄的语调,柔声道:“我带你去找它,好吗?”

“你真的没有丢?”

“小鹰,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苏渺也终于稍稍冷静了些,自然而然地挣开了秦斯阳,牵住了迟鹰的手,埋怨地说:“放哪儿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忘了说,但没丢。”

秦斯阳目送俩人离开的背影,手里的触感还残留着,越发空空落落。

她从未有一刻…属于他。

这时候,秦思沅一把扑了过来,勾搭在兄长肩上,啧道:“哎呀呀,藏了这么多年,露馅儿只要一秒钟啊,‘哥哥’。”

最后这一声“哥哥”,显然是模仿苏渺的调子,叫得意味深长。

秦斯阳冷色低沉,推开小姑娘的脑门:“你是我亲妹吗?”

“我可比她亲多了,但你只拿她当心肝宝贝嘛,哼。”

“如果只是为了打趣我,那就省省,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

“谁要打趣你了,走走走,让你妹妹和妹夫陪你去喝一杯。”

说罢,她揽着兄长走出了茶室,回头甩给季骞一个眼神:“买酒去。”

……

迟鹰刷卡打开了房间门,带着苏渺来到了紧闭着外门的阳台上。

阳台角落里的格桑花架很漂亮,骨灰盒的灰色布囊就放在架子上。

瑟瑟的微风吹拂着花瓣,它安安静静地呆在掩映的花丛中。

苏渺将它抱起来,紧紧放在胸腔,用脸颊贴了贴它。

“刚刚我在房间里换泳裤,感觉你妈在桌上盯着我不太好,放她在外面吹吹风,也闻闻花香。”

“我还以为…你为了逼我放下,把它扔…扔了。”

“老子什么时候不经你同意扔过你东西。”

苏渺走过来,歉疚地拉了拉他的手:“对不起嘛。”

“原谅你。”

迟鹰拿了毛巾,回屋收拾着地上的红酒杯碎片。

她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男人,讪讪地问:“这次原谅得好果断,怎么都不跟我吵几句。”

明明就是她误会了他,换以前,半点受不得冤屈的迟鹰,早就阴阳怪气了。

迟鹰收捡了地上的玻璃碎屑,又去浴室,在浴缸里放了热水,回头道:“苏渺,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就算吃醋也不会。”

迟鹰不会再坏脾气地凶她了。

想到许医生的那番话,想到这姑娘曾经历的伤痛过往…

他真的太难受了。

“奇怪…”

苏渺将骨灰盒放进行李箱角落里,回头望向他,“男朋友忽然转了性,有点不适应了。”

“少废话,过来帮你洗洗。”他坐在热雾腾腾的浴缸边,对她道:“我们堂堂苏老师…居然去翻垃圾桶。”

“哼!”

苏渺乖乖地走过去,摘了睡裙扔到他脸上,走进温热的水中,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将泡沫全部堆到身上。

迟鹰拎着她的丝绸睡裙去水台边洗干净了,来到她身后,替她按摩着肩颈和后背。

“迟鹰,奇怪了,从许医师那里出来,我总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迟鹰的询问克制而又小心翼翼:“譬如?”

“小时候很多人夸我乖。”

他轻笑着,吻了吻她的后颈项:“你一直都很乖。”

苏渺被他弄痒了,将颈子缩到水里,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彻底将自己埋在泡沫中,眼睛眨巴眨巴着…

“她从来不打扮我。”

“我小时候又脏又土,穿的衣服全是她的衣服改造的,她也不给我买漂亮夹子,有一次邻居叔叔送给我一个她女儿的蝴蝶夹子,她气得把夹子掰断扔垃圾桶,还骂我贱货。”

“邻居婶婶都说,她见不得我比她漂亮。”

迟鹰指尖紧紧缠绕着她的发丝,呼吸起伏:“然后?”

“我记得那天下着暴雨,妈妈当时慌慌张张把我藏衣柜里,跟我说捉迷藏,她不叫我出来,一定不要出来。”

男人的心紧了紧:“嗯?”

“因为有坏蛋在找我。”

“她好像…在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