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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归抿唇,说:“没什么,我顺便走这条路而已。”

“顺路?”江少辞听到笑了,“那你的路未免太窄了些。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我问你最后一次,是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

江少辞掌心魔气凝聚成长剑,骤然抵在牧云归脖颈上:“还不说?”

江少辞身为人却帮着魔兽屠戮同族,早已被万人咒骂,而他还进步奇快、用兵如神,所有正派修士的优点放在他身上全是缺点。江少辞早已习惯那些人用厌恶又恐惧的眼神看他,尤其是他放出自己标志性的黑色魔气后,那些人最开始会哭泣乞求,丑态毕出,一旦意识到江少辞不会放他们走,便嘴脸大变,恶毒怨骂。听得久了,竟还挺有趣。

他以为,这次也会看到同样的眼神。然而这个女子却抬着头,眼睛里没有憎恶躲闪,坦坦荡荡,清澈见底,仿佛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我说了没有。就算有,也是替我自己跟着你。”

江少辞微微恍惚,她竟然还敢瞪他?明明她比他以前杀过的所有人都弱,难道她不知道,只要他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拧断她纤细的脖子吗?

江少辞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在和我叫板?”

牧云归默然不语,低头清理自己手上的伤口,虽然没说话,但是态度十分不配合,隐隐有股埋怨江少辞的意思。江少辞发现这个女子胆子真的很大,敢光明正大忽视他,她到底是另有依仗还是脑子有病?

江少辞将手心的魔气收起,微弯了腰,冰冷的手指扼住牧云归咽喉。他面具下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仔细扫过牧云归脸上每一寸:“你似乎很笃定我不会杀你。”

江少辞欺近,牧云归被迫扬起脸,直直面对着他。她看到江少辞黑漆漆的面具,没有害怕,很安静地说:“你不会。”

江少辞唇角勾出一丝冷笑,手指收的更紧了些:“你在威胁我?”

“我相信你。”江少辞修长的手指握在牧云归脖颈上,她头颅后仰,纤细的脖颈越发像天鹅一样,叫人疑心一用力就断了。牧云归认真望入江少辞的黑瞳,说:“无论你信不信,你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怀疑你,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信。”

她的脖颈就掌握在他手中,江少辞都能感觉到血管在他掌心下跳动,温暖,柔弱,里面充满了温热的血,一下接一下搏动着。只要他稍微用力,这条柔软的脖子就会像天鹅一样垂下,那些令人生厌的血管跳动声就再也不会打扰他了。

江少辞握了良久,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无法收紧。他将她拉近,抵着她的脸问:“你认识我?”

牧云归的鼻梁几乎贴在他的面具上,这个面具用某种黑色金属制成,坚硬冰凉,连牧云归的脸也被那股冷意笼罩。她轻轻点头,说:“你是江少辞,我当然认识你。”

他不知道为何,冷笑了一声,说:“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把我认成其他人了。我不是什么江少辞。”

“你是。”牧云归先前一直乖巧温顺,唯独这里突然强硬起来。她盯着江少辞黑中泛红的眼睛,说:“我救你回来,看着你功力全失,又看着你重新站起来。我和你走过天南海北,我当然认得出你。”

江少辞听明白了,他可笑地白了一眼,说:“所以,你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也是假的?”

牧云归煞有介事点头,江少辞定定看着她,突然松开手,居高临下直起身。

原来是个傻子。他听说过某些女子,尤以年轻女子常见,会在脑海里幻想自己过着另一种生活。显然这位想的太逼真,连自己都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幻想仙风道骨的宁清离,降妖除魔的仙门少侠,哪怕幻想南宫玄他都能理解。为什么要幻想他呢?

脑子有病吧。

自从知道她脑子不好后,这个累赘继续跟在后面好像也没什么所谓了。江少辞转身往寒夜深处走去,身后那个女子似乎感觉到他的退步,越发肆无忌惮,明目张胆跟在他身后。江少辞听着后面的脚步声心烦,他煞着脸回头,那个女子正在揉捏自己的脚踝,察觉他回来,惊讶地抬起脸。

江少辞一眼就扫到她已经肿起来的脚踝,在戈壁里穿这种鞋,说她傻都高估她了。牧云归发现他的视线流连在她的小腿、脚踝上,不由扯了扯披风,警惕问:“怎么了?”

江少辞注意到她的动作,嗤笑一声,心道当他没见过女人不成?长得比牧云归妖艳的、脱得比她更少的,他都见过,怎么会被她这种废物小点心迷惑?他带着讽意,说:“你这种手段,未免太老套了。”

牧云归诧异地歪了下头,杏眼湿漉漉看着他:“什么?”

江少辞放弃了,算了,这是个傻子,和她废话什么。不知什么时候那只六条腿的老虎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横在前面,风势立马转小了。牧云归稍微松了口气,她心想用老虎当坐骑,确实是江少辞的风格。不过这只老虎一步能迈半丈,接下来恐怕不轻松。

牧云归以为江少辞叫老虎过来赶路,没想到他席地而坐,露出修炼的架势。其他魔兽也有序地散在周围,放哨、望风各司其职。牧云归微微惊讶,而江少辞闭着眼睛,声音阴恻恻说:“我修炼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想活命,就不要发出声音。”

牧云归的脚踝已经无法赶路了,对此自然求之不得。牧云归小幅度点头,然后小心翼翼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坐下后披风明显不够用了,她低头处理手上的伤口,雪白的小腿就露在外面,纤细笔直,朦朦胧胧,在夜色中仿佛会发光一般。

牧云归正小心清理擦伤,忽然头顶袭来一片阴影,随即一团温热罩下来。牧云归被衣服兜头盖住,吓了个正着。她拨开毛茸茸的黑色领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鹿。

那个少年坐在前方,没有大氅,越发显出他身段修长,肩宽背直。他没回头,看起来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牧云归提了提衣服,问:“你不冷吗?”

江少辞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安静,不要发出声音。”

牧云归撇了撇嘴,费力地翻动他的大氅。这件黑色大氅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做成,细密又沉重,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盖在身上温暖极了。牧云归全身蜷在里面,竟然还能剩下不少空间。

牧云归将大氅放平,双腿并拢缩在里面,枕着毛领睡下。这样幕天席地的经历已很久没有过了,牧云归看着上方尤其漆黑的夜空,许久没有睡意。她实在睡不着,就小声地问:“你还在吗?”

前面没回复,牧云归便自顾自说了下去:“你现在修为在什么阶段?”

没人搭理,牧云归就自问自答:“我看你的魔气浓度和之前差不多,应该也是开阳境吧。你看,修为都是一样的,还说你不是江少辞。”

江少辞本来不欲和她计较,但是不搭理她她都能自言自语,实在太吵了。江少辞冷笑一声,道:“你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装疯卖傻?”

牧云归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他的衣服里,说:“我最先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装疯卖傻。那时候你也想杀了我吧,可最后还不是好好的。”

江少辞忍无可忍睁眼,他算是第一次见到嫌自己命长的。他道:“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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