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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峋眯起双眼。

他这几日病了,政务又繁忙,只讲贤妃关在怡景宫中,并没有发落。关贤妃的理由也仅对皇后说了,别人还不知情。

冯太后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果然,不到片刻,便听到宫人内侍们行礼的声音。

“皇上病了,怎么也不让人告诉哀家!”冯太后进来不等赵峋来见礼,便沉着脸道:“你们是怎么服侍皇上的!”

崔海青等人虽是只听命于皇上,可太后发话,他们也都只得跪下请罪。

“给母后请安。”赵峋起身,此时他面上虽有两分病色,整个人精神却还好。“母后别生气,朕怕您担心,便没让人告诉您。”

冯太后闻言,拉着赵峋的手道:“皇上病了三日竟都没告诉哀家,哀家骤然听闻更是担心!”

“天冷,母后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是。若您再受了风寒,朕当真是要自责了。”赵峋顺势扶着冯太后坐下,并且离她远了些。

两人母慈子孝的寒暄了一番,冯太后进入了正题。

“听说皇上是从贤妃宫中回来后才病了的?”冯太后故作疑惑的道:“贤妃可是哪里做错了,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若说张皇后未曾告知太后,赵峋是不信的。

“朕让刘太医给阿妧诊脉时发现,她身体里出了些问题。”赵峋一直按兵不动,另一个目的就是等太后先着急。“她一直未能有孕,竟是有人在琢玉宫做手脚,给阿妧下了避子药。”

“后来朕发现,是阿妧供奉送子娘娘的香和摆设的绢花有问题,这两样皆是贤妃送到琢玉宫的。”

冯太后闻言,露出惊愕的神色。

“贤妃这孩子哀家看着还好,老实温顺,这才举荐她入宫。”她迟疑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母后,阿妧自从小产后一直都想再要个孩子,日日吃药调理,什么法子都想了。贤妃正是看准了阿妧的心,这才动了手。”赵峋摆了摆手,眸中闪过一抹心痛。“得知真相后,阿妧伤心极了。这两日也病倒,不肯出来见人。”

说到此处,赵峋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

事实只能是如此。

见冯太后面上愕然震惊,赵峋知道这点事还不能打击到冯太后,便又开了口。

“经过刘太医诊脉后,还发现阿妧身上竟有被下毒的迹象。”他望向冯太后,不放过她丝毫的神色变化。“那毒极为少见,若是不及时清除,怕是阿妧性命难保!”

听到这话,冯太后那张慈祥的面庞上,终于露出结结实实的震惊。先前张皇后并没有提起过,难道是才发现的不成?

阿妧身体里的毒她已经命人暂时压制住了,不会被诊出来才对!

“竟有这种事?”冯太后脸色难看极了,沉声道:“阿妧是哀家送到皇上身边的,竟被人如此算计,简直是不把哀家和皇上放在眼中!”

果然是久经风浪的老狐狸了,冯太后的反应又快又自然,让人挑剔不出错误来。

“若不是这两日朕精力不济,就立刻让人去查了。”赵峋面上露出一丝倦色,低低的咳嗽了两声,道:“贤妃既是给阿妧下过避子药,看这驾轻就熟的样子,或许并不是头一次。”

冯太后听赵峋似是怀疑贤妃,心中有了主意。

“皇上不必着急,既是贤妃已经被关在怡景宫中,慢慢让人去查也就罢了,你的身子要紧。”冯太后很快又露出温和的神色,柔声道:“贤妃是哀家举荐的人,哀家不会插手。”

“母后能如此体谅朕,朕感激不尽。”赵峋微微笑道。

想来冯太后已经把贤妃视为了弃子,这才摆出避嫌的态度,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他的这位母后,倒真真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冯太后心中存着事,又关心了赵峋几句病情,便起驾回了永寿宫。

赵峋唇角挑起一抹冷笑。

想要让贤妃背上给阿妧下毒的罪名,也必须先栽赃给贤妃。

“让沈铎安排人在怡景宫守株待兔就好,太后这两日必有动作。”他淡淡的吩咐下去。

沈铎的姑母贵太妃和冯太后势如水火,在这件事上,沈铎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或是被收买。

崔海青答应着离开了。

解决了中毒的事情,也能让冯太后早些死心,她没办法再牵制阿妧。

阿妧的种种不安,怕也是因此而起罢?

他皇位的稳固,自然不需要用阿妧的牺牲和隐忍来换。

赵峋捏了捏鼻梁,恢复了些精神,继续回到了书案前批折子。

***

阿妧小日子过去后,风寒也都好了。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琢玉宫中安心养病,没有去坤仪宫请安,甚至连苏容华都没见到。

起初她只觉得是赵峋在气头上,不想见她。

可一日日过去,没等到赵峋对她的处置,甚至对贤妃也还没定罪,阿妧便觉出些许异样来。

“本宫已经好了,想出去透透气。”阿妧叫来了青玉,问道:“皇上可曾明确的说过,本宫只许在主殿内?”

青玉是赵峋前两日派到琢玉宫的,名为服侍,实则是监视。

青兰和青梅都跟阿妧极熟,赵峋担心她们已经偏向了阿妧,这才又派了人来。

青玉闻言,露出些为难之色。

皇上只说让熙昭仪留在琢玉宫中,还派人吩咐不许将他病了的消息告诉熙昭仪。

自从到了琢玉宫后,先是听青兰和青梅告诉了她许多关于皇上如何宠爱熙昭仪的事,还说如今只是两人置气,终究会和好的;后来见崔总管经常打发人来问,才知道两人所言非虚。

“娘娘,皇上没说。”青玉道。

阿妧起身更衣,让人拿了大氅过来。穿戴好后,她才道:“你陪本宫在回廊上转转。”

朱蕊名义上被派去凝汐阁中整理东西,实则是赵峋恼了她帮着阿妧服了避子药,不许她在阿妧身边服侍。

青玉应了,扶着阿妧走出了门。

已经几日没出来透气的阿妧,终于深深的呼吸了清凉的空气。

不过阿妧的目的并不是透气而已,她慢慢的在回廊上走着,终于等来了苏容华。

“妾身给昭仪娘娘请安。”苏容华按照礼数见礼后,才道:“连日来未见娘娘,不如让妾身陪着娘娘走一会儿?”

阿妧闻言,侧过头看了青玉一眼。

青玉心中微动,愿意卖个人情给阿妧,恭声道:“奴婢就在这儿等您回来。”

苏容华忙扶着阿妧往前走去,等确定没人能听到时,才道:“阿妧,你和皇上是怎么了?你这几日病着,皇上也病了。”

阿妧愕然。

“皇上病了?”她纤细的手指抓住苏容华的手臂,焦急的问道:“怎么竟没人告诉我!”

苏容华这才觉得不对,阿妧宫中有赵峋派去的人,这消息她总该知道才是。

“皇上从贤妃宫中回去后受了风寒,又因政务繁忙顾不上休息,拖到现在都没好。”苏容华解释道:“你别急,定是那日皇上见你昏倒,才没告诉你。”

阿妧越听越觉得迷糊,仿佛其中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明明是皇上走了后,她才昏倒的!

“其实那晚皇上来,我也没睡,一直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苏容华解释道:“你昏倒后桂兴去请太医,在宫外遇到了皇上,皇上便立刻去看你。”

阿妧怔了怔。

皇上来看过她了?为何琢玉宫没人提起?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苏容华见状,索性和盘托出。“这宫中都说,是贤妃将皇上气病了。如今怡景宫已经封了,只等着皇上好了就发落她。”

苏容华算是知道一半内情,她猜到皇上立刻去怡景宫,大概是不想让太后、皇后将皇上生病怪罪到阿妧身上。

这份用心,足以见皇上对阿妧的真心。

“阿妧,那日皇上派人来清查绣春阁,怕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苏容华低声道:“若有误会就早些解开,仔细别人趁虚而入,皇上心中还是有你的。”

阿妧闻言,用力的点点头。

“苏姐姐,我要去福宁殿看看皇上。”阿妧歉然的望向苏容华,低声道:“等这事过去,我再给姐姐解释。”

苏容华点点头,让她快去。

***

福宁殿。

赵峋一边批折子,一边又咳嗽了起来。

“皇上,御膳房炖了川贝雪梨来,您多少尝一尝?”崔海青在一旁苦口婆心的道。

皇上照常去上朝、见朝臣、处理政务,一点小病拖到现在都没好,崔海青作为福宁殿总管,压力也极大。

来探病的宫妃们皇上一概不见,只自己住在福宁殿。

“太甜。”赵峋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汤匙。

往日里熙昭仪做的蜜水比这还甜些,也没见皇上挑剔。崔海青在心里嘀咕着,只得端下去,让御膳房重新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听到呼啸而来的风声。

正当崔海青想让人把地龙烧得再热些时,忽然听到通传,说是熙昭仪来了。

他心头一喜,罕见的失了稳重,几乎是小跑着进去向赵峋通传。“皇上,昭仪娘娘来了!”

崔海青本以为熙昭仪来了,皇上定能高兴些,没想到皇上竟头也不抬的道:“不见,让她回去。”

“皇上,是熙昭仪……”崔海青以为皇上没有听清,小心翼翼的又重复了一边。

只见赵峋终于抬头,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朕说了不见!”

崔海青吓了一跳,忙快步走出去见阿妧。

“崔总管,还请您帮本宫通传一声。”阿妧见到崔海青,提着手上的食盒,微微笑道:“本宫给皇上做了川贝冰糖雪梨羹。”

崔海青苦着脸,低声道:“娘娘,奴才已经通传过了,可皇上说不见您。”

阿妧微怔。

“娘娘,您别灰心。”崔海青见状,忙宽慰道:“各宫娘娘们皇上都没见,要不您将东西留下,奴才给皇上送去?”

若是换到之前,阿妧也就答应了,可今日她非要见到赵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