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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徜并没说自己的立场,只道:“朝中这两派争斗,涉及开封府尹之位,豫王不会轻易放过,不过今上以仁治国,私心怕是更偏向三殿下一些,只是尚缺合适契机……”

他说着从屉中取出一份折好的信笺,纸背可见密密麻麻的墨迹,但不知这纸中写的是何内容。陆徜将这信笺往明舒那边一推,却在明舒要接之时又重重按住。

“这个,应该可以帮到吕春莲。”陆徜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由你出面。”

面对陆徜的目光,明舒有种心事被看透的错觉。

这封信,陆徜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她开口。

“这是什么?”明舒问道。

陆徜这才将手拿开,明舒将薄纸展开,喃喃念出纸上的字:“万民书……”

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这是陆徜亲笔所书的一封万民请愿书,信中细诉吕氏、卫家、黄老四以及杜文卉间的来龙去脉,可谓字字血泪,发人深省,叫闻者恸情,听者伤心。

陆徜的笔力,毋庸置疑。

“三日之内拿到汴京百姓的请愿签名,送到开封府,应该能帮到吕春莲,最好能让苦主之一的杜文卉出面,能达到最好的效果。”陆徜靠到椅背上道。

明舒已经看完全文,脸上惯有的嬉皮笑脸已被正色取代。

“阿兄,你做这些,是因为同情吕春莲,还是因为想辅佐三殿下?”

陆徜看了她许久,方道:“都不是。”

“那是……”

“是为了你。”陆徜道。

“……”明舒一怔,望着陆徜的眼久不能言。

“不想看你有事没事长吁短叹的模样。”陆徜随意道,又指指自己肩膀,“写得我腰酸背疼。”

明舒立刻会意,走到他背后。

“阿兄,谢谢你。”

温热的手在他肩颈揉捏起来,她用了劲力,那手虽然绵软,却又充满力量,按得他脖子与肩膀一阵痛快的酸爽。陆徜闭了眼,没有回答明舒的谢意,只感受这一刻属于她的温柔。

“世道于女子不公,天底下像吕妈妈,像卫夫人这样的人何其多,律法不达,又有谁能在惨剧酿成前帮到她们?”明舒有感而发,手上动作渐渐停下。

“一石能激千层浪,你可知吕春莲之案已令大理寺修书上奏修订户婚律。我朝户婚律沿用前朝旧律,疏漏甚多,已不再适用本朝。除却休妻、和离之外,户婚律中尚有义绝,针对的就是夫妻间的殴杀之举,只是前朝行文未明,又多维护夫权,以至如今惨剧连连,不止吕春莲,这些年各地上报的类似案情不在少数。现下朝廷欲修订户婚律,若是成功,便是对她们最好的帮助。”陆徜仍闭着眼,慢条斯理地说着朝廷之事,语毕又道,“礼法制度历朝历代都在更迭完善,这是个漫长的演化过程,很多的东西,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代一代的摸索累积。明舒,你……”

陆徜还待再说什么,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双眸忽睁,有些疑惑地盯着前面,不敢转头。身后的人已在不知不觉间用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半身微倾靠在他背上。

这是近乎拥抱的动作。

“你真好。”明舒喃喃道。

她是个不爱听人讲道理的人,可陆徜的道理却是个例外。他的声音温柔,像他用草笛吹出的乐曲,带着迷惑人心的力量,慢慢地让她忘乎所以。

她有瞬间忘记他是谁。

陆徜亦不敢作声,怕吓到她,他一动不动,身体有些发僵。

就这般静止了片刻,明舒忽然间回过神来,雷殛般缩回手,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她居然亵渎陆徜?!

“阿……阿阿阿兄,对不起……”明舒蹬蹬退后三步,满脸通红,飞身跑向门口,不敢回头看陆徜脸色。

“明舒!”陆徜无奈唤道,“信!”

明舒转头闭眼,摸摸索索到书案边,飞快拿走那封请愿书,一转身箭似的冲出陆徜书房。

刚出书房,大口喘气的明舒就撞上出来寻她的曾氏。

曾氏手里拿着封带着淡淡幽香的邀帖匆匆走来:“明舒,你来瞧瞧,国公府给咱们下了端午宴饮帖。”

请的是曾氏和明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