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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就是盂兰盆节, 曾氏交代明舒买东西,她一早就出门,回来时正好在门口碰上刚要出门的曹海。

这几日魏卓和陆徜都忙得不着家。因着三皇子要亲自代圣人登禅台祈福, 圣人派禁军把守护卫,保证赵景然的安全, 魏卓近日忙碌于大相国寺的护卫部署。陆徜则每日奔忙在外, 依旧马不停蹄在查他那桩案子。

府里只剩曹海这个客人。

曹海赴京的任务已经完成, 并无要务在身, 盂兰盆节过后就要回江宁。明舒进进出出的时候常会遇到他,一来二去熟稔起来,见了面也能聊几句。

“陆娘子, 刚回来?”

“曹将军好。”明舒笑了笑,向曹海行个礼, 道, “我帮阿娘出去买些过节用的供品。”

说着她提了提手中藤篮。

曹海的不以为意扫过藤篮后又望向明舒,道:“明日就是盂兰盆节,听说京中的法会很热闹, 不知和咱江宁的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本将倒要好好见识一番?”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似乎颇为好奇高兴。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今年是七七之年,朝廷尤其看中,筹办的格外盛大。”明舒也笑着回答。

“说来咱们江宁的盂兰盆节也很热闹, 年年都放河灯,陆娘子可记得……”他兴致勃勃说起江宁府几个县的盂兰盆节来, 忽然又一拍后脑, 懊恼道, “对不住,忘记陆娘子你得了离魂症了。”

“不碍事。”明舒摇摇头。

“陆娘子,你真的记不起从前了吗?一点都想不起来?”曹海见她面色无异,才又小心问道。

“不记得了。”明舒想不起过去,江宁往事连点渣都没留下。

“真是可怜,唉……”曹海眸中现出怜悯,好好的小娘子竟得了这种病症,“有机会让状元郎带你回江宁,好好走走看看,兴许能想什么来,到时候记得来找本将,本将请你们喝酒!”

“多谢曹将军。”明舒笑着道谢。

————

过午,陆徜竟然回来。

明日他要陪三皇子同往大相国寺参加盂兰盆法会,天不亮就得进宫,他现下只是找个由头回来。按着习俗,参加法会之前需得焚香沐浴净身的,他的借口就是沐浴。

温汤备妥,炉香幽幽,他自往净房去了,明舒帮他在外边熏熨一会要换的衣裳。

洗了约半炷香功夫,陆徜换好干净的家常衣衫出来,看到明舒站在桁架前,这几日的倦怠戒备,似乎都随她的背景散去。

“明舒。”他走到她身后,轻唤一声。

明舒“嗯”了声并没转身,仍整理衣裳,不妨有人从后握住她的手,轻轻取走她手里熨衣的铜火斗。

“别忙了。”陆徜将火斗搁到一旁,拉着她转向自己,“让我瞧瞧你。”

明舒疑惑地睁大眼:“天天都瞧,有什么好瞧的?”

“不一样。”陆徜道,“今天不一样。”

明舒眼帘微垂,目光落到他衣襟上,她被他看得不自在。

确实不一样,他的目光不一样。从前他尚会克制,又有兄长这层身份在,他拿捏着分寸,从不会用今日这样的眼神看她。

“阿兄……”

“换个称呼吧。”陆徜低叹一声,拉着她走到自己书案前。

“陆徜。”也不知为何,明舒今日没有与他耍嘴皮子的心情,“你歇会吧,我给你烘发。”

“明舒,明日就是盂兰盆节,还有三天,你我的约定就足一月了。”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宛若换了个人般,又从桌上的匣子里取出一枚铜钥,拉开明舒的掌心轻轻放上。

“收好了。”他合拢明舒的手,让她攥紧钥匙,指着书案下一处上锁的暗屉道,“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所有东西,江宁劫案的卷宗,你的身世,这一路逃亡赴京的真相,全在里面。”

明舒蹙眉:“不是还有三天,为何现在给我?”

“迟早都要给你的,不差这三天时间。”陆徜并不直接回答,只道,“你收好便是,晚点再看吧。”

“陆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问道。先前他让她配合做戏以迷惑对手时,她就猜到事情起了变故,但他并未道明缘由,只是让她等着。

陆徜抬头抚过她的发髻,道:“明舒,我时间不多,此番回来我只向三殿下要了两个时辰时间,别说那些不高兴的。”

他一会马上要回三皇子府里,明日天不亮就要跟着三皇子入宫请出大安历朝先圣牌们,再送往大相国寺……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

“陆徜!”明舒有些恼火。

“帮我烘发更衣吧,有劳了。”陆徜第一次开口向她提要求。

明舒收起铜钥,将早已准备好的烘发所用的镂空铜球取来,边拭他的长发边替他烘发,陆徜坐在窗边,散下满头乌发任她烘烤。

长发烘到八成干,再规规整整梳成发髻,她才替他换上熨烫妥帖的衣袍,如此这般,两个时辰的时间,转眼到头。

“好了。”明舒拉平他革带四周的褶皱,起身道。

陆徜没说话,唇微微抿着,看着站在身前的她,时间所剩无几,他迟迟不舍离去,就这么定定看着她。

二人站在窗前,午后阳光穿过窗纱漫入屋中,柔和了彼此眉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舒觉得,陆徜少了棱角,添了温柔,她动动唇,刚想唤他,陆徜却突然间倾身俯来。

微凉的唇猝不及防落在她唇间。

明舒双眸骤睁,人如木石定在窗前,前不得退不得,脑中尽空,心脏似乎在这个瞬间停止,连呼吸也跟着消失。

一次,就这一次。

陆徜告诉自己,这辈子就放纵这一次,抛开所有束缚,礼法也罢,克制也罢,通通抛开。

浅尝辄止的吻,如同细纱拂过,还未等明舒品出滋味,他就已收回。

他耳根脸颊红透,有些做错事的无措:“明舒,对不起,我……”看着明舒懵懂的眼,他闭眼定了定神,再睁眼时旖旎尽去。

“我去给阿娘磕个头。”他说完,转身果断离去。

明舒怔怔站在屋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抚唇。若不是这四周还留着他焚香沐浴后的檀香味,若不是那把铜钥匙还留在她身上……她会觉得,自己大约是又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让人脸红心跳。

————

陆徜给曾氏磕过头,没留什么话就又离开魏府。

明舒还没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脑中乱糟糟的,一边想陆徜异于往常的举动,一边攥着那柄铜钥匙挣扎要不要马上打开他的暗屉……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忽有人急匆匆来寻她。

“当真?”听完传讯,明舒霍地起身,面露喜色,“我马上去。”

来给她报信的是开封府的小衙役。

彭氏和余连找到了。

————

明舒赶到开封府衙时,天色已暗。

与其说彭氏和余连是被找到的,还不如说是他们被救下来的。这二人并没真的出城,而是出城后又悄悄回来,找了个隐秘的藏身处躲了起来。

“这母子二人的行踪应该是被对方发现而遭到追杀,他们两倒也命大,遇袭后逃出来,正好遇到两个巡城的同僚,这才得救。不过彭氏身中数刀,伤势颇重,大夫正在全力救治。余连的伤势较轻,现已包扎妥当,我正准备问供。”应寻道。

明舒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府衙的休憩室。

余连手上头上都包着绷带,神情惶恐地坐在椅上,看到应寻和明舒进来急忙起身道:“应捕快,救我!”

“坐下说话!”应寻对他没有好脸色,冷冽道。

余连讪讪坐下,又急问道:“我娘呢,她怎样了?”

“还没死,大夫正在救。”应寻坐到他对面,沉着脸问道,“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就……我与我母亲得罪了一些人,原打算换个地方躲一阵子,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找上门来。都是些道上的私仇,并没什么……”他眼珠乱瞟,满脸心虚,可话没说完,就被应寻打断。

“命都快没了,还不肯说实话?既然是私仇,那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来人,把他扔到大街上……”应寻猛地拍桌而起,朝外头喊道。

“别别,应捕快,我说我说,你别把我扔出去,要是到了外面,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余连一边讨饶,一边觑了觑明舒,道,“就是柳婉儿那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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