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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叫皇上如何顾惜夫妻情分?临川王谋反失败,举族皆诛。是先皇下旨,要去了许王妃正妃之位。当时许王妃已有身孕,皇上顾惜父子之情,在先帝面前为许王妃求情,先帝方允许王妃诞下殿下。只是,许妃如何能不死?意外而死,起码保留一点尊严。”宋荣道,“皇上一直含糊殿下的出身,不是为了贬低殿下的身份,而是为了保护殿下……”

宋荣话尚未完,吴双又是一箭,宋荣却很有些灵光,早有防备,他当下腰身一拧,堪堪避开颈项要害之处,被吴双一箭射中肩头,吴双冷冷地道:“宋子熙,你可以闭嘴了!”

宋荣肩上剧痛,脸上泛白,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冷声道:“殿下,您与虎谋皮,吴家兄弟不过逆臣之后,就是现在,是您控制他们,还是做了他们的傀儡呢?不要算来算去,做了逆臣的棋子才好!”

昭文帝与宋荣君臣多年,自有默契。宋荣身中一箭,暂且歇息。昭文帝立刻道:“穆望,朕对你、对你的母亲许氏,除了没有告知你是许氏所出之外,没有任何愧疚之处!许氏害朕在前,朕不会容她。这一点,朕自问没有任何错处!许氏有了孕息,若非朕在先帝面前求情,她没有生下你的机会。朕保全了自己的骨血,朕问心无愧。”昭文帝道,“你耿耿于怀自己嫡出之子的身份,觉着朕对不住你的母亲,当年之事,你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听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就以为知晓全部真相!朕若不说你是宫人之子,要如何对外说你的身份?朕是冷落你,但你自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平安长大!朕这一辈子,做过许多事,但是,对于你,朕毫无亏心之处!朕自先帝手中接过穆家江山,如今已有十三年了。朕每日忙于政事,却没有教育好子孙,致使今日兄弟父子相残。你要杀朕,便来杀吧。”

四皇子听昭文帝把想说的说完,脸上没有半丝动容:“父皇的话,儿臣一个字都不信。如果父皇不能给儿臣传位诏书,那么,儿臣只好委屈父皇了。”事到如此,四皇子已经没有回头路。

昭文帝道:“日后登基,善视百官,善待百姓。”话毕,昭文帝闭目待死。

吴双道:“殿下,再耽搁下去,天可就亮了。”

东宫久无消息传回来,那些等在慈宁宫的宫妃命妇都已经坐不住了。

仁德郡王妃李氏问戚贵妃:“娘娘,要不要打发个内侍过去瞧瞧?臣妇实在有些忧心。”仁德郡王可是跟在皇上身边的。

戚贵妃唤了内侍进来,却被端睿公主拦下了,端睿公主脸色冷静,一双掩在罗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端睿公主道:“母妃,不必派人过去。已经快一个时辰,都未有半分消息传回来,东宫那边,定是出事了!”

端睿公主此话一落,戚贵妃顿时花容失色,条件反射地问:“那怎么办?”

仁德郡王妃李氏亦是心脏狂跳,抓住女儿的手,对戚贵妃与端睿公主道:“太后与长公主们已经过去了,这如何是好?刚刚不是说,皇上也去了东宫吗?”

丽妃更担心自己儿子,恨不能现在就飞到东宫去一看究竟,心急之下出了个馊主意,道:“要不,咱们过去救驾?”

端睿公主冷声道:“我们不过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便是想救驾,也没有救驾的本事。”继而,端睿公主对母亲戚贵妃道:“母妃,先着人关闭内宫宫门!”

秦淑妃倒还稳得住,道:“殿下,把各宫宫人奴才都集中到慈宁宫来吧。”人多,总是有更多信心,“偏殿的命妇也请她们进来说话。”

丽妃脸色泛白:“万一,太后她们回来,宫门落锁,要如何是好?”

“若能回来,皇祖母早回来了。”端睿公主望向丽妃,道,“事至如今,之所以未波及后宫,只有一个可能,逆党兵力不足。后宫这些人,就算劫持了,也没什么用处!”死了全当殉国。

端睿公主声音陡然一沉,道:“在勤王之师入宫以前,我们只得自保了!”

秦淑妃比丽妃明智一千倍,连忙道:“嫔妾等敬听贵妃娘娘与公主殿下吩咐。”

原处偏殿的诰命们早已是人心惶惶,如今贵妃公主请她们进去,一听端睿公主说明缘由,都慌作一团。戚贵妃养尊处优多年,柔声道:“各位夫人安静些,听本宫说一句。”

只是生死前头,女人们如何安静得下来,就是有许多宫女内侍也跟着窃窃私语,一脸惊恐。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端睿公主年纪小,人也灵活,随手拿起一个黄铜香炉,一抬腿,直接踏上太后宝座面前的黄花梨木的矮几上,端睿公主高高地举起香炉,咣当砸到地上去。

重物落地的声音让这些女人们短暂地闭了嘴,端睿公主高声斥道:“怕什么?最坏不过一死!如今这里有妃嫔,有王妃,有公主,有郡主,哪个不比你们身份高贵?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拿出一点诰命夫人的体面来,前面未必就是死路!”

杨太太道:“殿下,我家将军掌禁卫军,对皇上忠心耿耿,只是,若外头不知晓宫内情形,无谕,禁卫军不得入宫啊!”

范太太亦道:“是啊,还是要想个法子通知宫外才好。满朝忠臣,若知宫中有难,定会入宫救驾。”

端睿公主抿唇想了想,立刻便有了主意:“这也不难。我听说,自古若有军情告急,边关便会燃起狼烟。现在时辰已晚,按宴会的安排,也是该散的时候了。这么多的宗亲重臣、诰命夫人迟迟未归的话,各家自然起疑。”端睿公主吩咐慈宁宫的掌事姑姑,道:“梁姑姑,找些厚毛毯之类的可燃之物,放到院子里,点了火捂出浓烟来。”

梁姑姑连忙去了。

端睿公主再次吩咐:“把后宫所有的鸟儿都取来。”

后宫妇人,成日无事,就喜欢养些花鸟虫鱼打发时间。如今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信鸽,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了。端睿公主朗声道:“如今事态紧急,有母妃、淑妃娘娘、丽妃娘娘做证,事急从权,只得借太后的印玺一用了!”

接着,端睿公主命掌事姑姑取出太后印玺,着通笔墨的宫人写了几百份东宫救驾的绢布条,盖上太后印玺,绑在那些鸟儿的腿上,全都放了出去。至于有多少能飞出宫闱,就要看天意了。

险峻之时,能安抚人心的从来不是身份,而是智慧。

此时,冯嫔娘娘忽然道:“本宫实在担心皇上与太后安危,恕本宫多嘴,殿下此法虽好,只是,忠心之人能看到狼烟飞鸟,那些谋逆之人,怕也能看到。”

端睿公主镇定至极,道:“谋逆之人未来后宫,这说明,他们兵力不足,不能分散。不要以为现在最危险的是父皇,在我看来,现在最危险的是那些谋逆之人!我命人点起狼烟放出飞鸟,就是要告诉他们,他们的阴谋,我们已经知晓了!不但我们知晓,外面的人也很快就会知晓!这些人,是不足以与帝都的兵力相对抗的!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他们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越是危急的时刻,他们越不敢对父皇下手。因为,没有比父皇更好的人质了!他们的性命,势必全都落在父皇的安危之上。此法虽险,却是能保住父皇性命的法子!”

见冯嫔不再说话,端睿公主道:“母妃,儿臣去宫门前看一看。”

戚贵妃半世荣华,平生头一遭遇到如此险峻的情形,心里很放心不下女儿,道:“着个内侍去看看就行了。”

“无妨,我不怕。”仅靠奴才,是稳不住局面的。

杨太太道:“臣妇少时曾习过武艺,臣妇陪殿下一道去。”

戚太太道:“臣妇也随殿下前往。”

各诰命夫人,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代表自己的家族、丈夫,一时颇有几位有胆量的诰命夫人要随端睿公主同去宫门查看。最终,端睿公主只带着杨太太与戚太太,另有十几个宫人内侍相随。

吴双等自然也看到了后宫燃起的浓烟,有禁卫军送上一只射下的鸟雀,吴双扫一眼那绢纱上的字迹,笑道:“不想后宫妇人还有如此有勇有谋之辈。”

其实,不只吴双看到了后宫燃起的浓烟,外头那些等着主子们回家的家仆们,都瞧见了。

帝都乃国家之首,除了禁卫军、御林军,还有护城军,甚至帝都府尹手下也有维护日常治安的上千兵甲。

端睿公主救驾的消息传了出去,整个帝都内城都乱了。

外头这么乱糟糟的,宋家也闻了信儿。

宋荣虽然有幸去宫内参加太子大典的宴会,不过,也只容宋荣一人于偏殿末席有个座儿罢了,如小纪氏、宋老太太是没资格去的。婆媳二人只有在新年、上元等节日,方有幸去宫里走一遭而已。不想,如今却是走了大运,避开了一场劫难。

宋荣还未从宫内回来,宋家大门还没关呢,就听到宫变的消息,急忙往内宅传话儿。

小纪氏也就有个管内宅的本事,这等大事,小纪氏六神无主,只一心惦记着宋荣,又道:“快把二爷自前院儿接到我这儿来!去,去大爷的院儿里,叫大爷拿个主意!别惊动老太太!”丫鬟惜红刚要往外走,小纪氏又唤了惜红回来道,“把嘴闭严实了,不要乱嚷嚷。就是那传话的婆子,也叫她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