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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种溪焦急道。

那小兵说:“一块大石头飞来,正好落在种都指船上。绑起来的那些船,当场就被石头砸散了,种都指飞起一丈多高落进水里。”

种溪茫然站起,遥望浑浊的水面。

那些义军水师依旧在忙碌,见到有水中挣扎的西军士卒,立即伸出长竹竿去救援。

折彦质彻底服气了,感慨道:“朱……果然仁义,若是贼兵落到水里,官军只会捞尸割人头。”

战俘营堆放着许多木头这里本就是堆放物资的场所。

每堆木头前方都有编号,“甲四”、“丙一”、“丁十”之类。

却见几个木匠挑选一阵,便让民夫抬走十多块。

这些全是栈梁,编号跟各处栈孔对应。

拆卸时严格编号,安装时按着号数恢复,否则栈孔大小不一对不上。

种师道做梦都想修复的最后十米栈道,被朱铭派遣木匠主动修好。

为了防止西军捣乱,虎蹲炮和火枪始终严阵以待。

临近傍晚,俘虏们被勒令排队领饭,折彦质和种溪也老实排队。

却听放饭那边,有义军在说:“朱相公和朱大郎造反,是因为皇帝残暴、奸臣当道、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皇帝和贪官,不让老百姓过好日子,朱相公和朱大郎就起兵给老百姓做主。四川这边,没有苛捐杂税,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好了,全都背一遍,背完了就能吃饭,填饱肚子便放你们回去。”

排在前方的俘虏,断断续续背诵,不需要每个词都准确,只要能复述大概意思便可。

实在背不出的,就在旁边站着,听别的战俘背诵,什么时候背好了,就什么时候领饭吃。

“吾家世代将门,个个忠君报国,岂能说此等谤君之言!”一个声音传来。

种溪闻之大喜,那是他哥哥种浩的声音。

放饭的义军怒道:“不背就不给饭吃,一边站着去!”

放饭的大锅架了二十多处,背诵“谤君”之言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轮到种溪和折彦质。

好汉不吃眼前亏,二人都把昏君贪官骂了一顿,骂完之后竟然觉得颇为畅快。

折彦质正坐在地上喝粥,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嘈杂。

他转身一看,却见几队义军士卒,护着一个骑乘高头大马、身穿金色铠甲、披戴红色披风的贼将过来。

面盔和顿项都已拉下,看不清贼将长什么样子,但前方的旗帜却写着个“朱”字。

开道的义军鸣锣大呼:“朱大将军驾到!”

战俘们这才明白,原来是小朱贼来了,瞬间觉得此人更加威严。

甚至有一些西军士卒,是被义军从水里救起的,当场跪下磕头,感谢朱大将军的活命之恩。

朱铭骑马来到大锅前,突然说一句:“再煮些肉汤,盐要给足。”

说完,就骑着聚宝盆,从战俘营另一侧离开。

义军很快就抬来几十口大锅,把肥肉、骨头、内脏扔进去煮汤,食盐的分量也放得无比充足。

所有战俘,除了个别不愿骂皇帝的,全都喝到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

种溪甚至听到士卒们的称赞声,都说朱大郎仁义得很,世间再也没有这等好反贼。

“真会邀买人心。”种溪低声说。

折彦质好笑道:“当兵的就吃这一套,便是俺也觉得心里舒服。”

战俘们很听话,义军让干啥就干啥,因为很快就能放他们回去。

这个时候谁鼓噪闹事,估计义军还没弹压,西军战俘就会将此人打死。

“吃完了的都过来排队,这就放你们回家!”有义军军官喊道。

立即就有许多战俘跑过去,由于排队时出现混乱,被义军提着棍子打。

这些战俘挨打,反而弯腰赔笑,心里没有丝毫怨恨。

五人一队,被分批带去石门。

种师道早就收到消息,得知义军正在修栈道。他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又害怕义军趁胜杀来,下令全军后撤,并且拆除北端栈道。

此时已经天黑,一队又一队俘虏,摸黑从栈道返回,足足走了八里才到。

然后发现回不去,栈道被种师道拆了好长一截。

“俺们都是西军,是义军放回来的!”

“俺是折四郎的兵!”

“俺是种二郎的兵!”

“……”

叫喊声此起彼伏,种师道却不敢放他们过来。

离谱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的西军战俘被释放,却被自己人堵在八里长的栈道上过不去。

就这样在栈道上歇息整夜,等到第二日天亮,种师道才亲自出面,隔着被拆毁的栈道询问情况。

这些俘虏登船出发时,都以为自己必死。

如今被义军好生招待,吃得饱饱的回来,一个个都怀着逃出生天的喜悦。

他们对朱铭的印象好到极点,反而开始埋怨种师道。

是种师道送他们去死,还把他们在栈道上晾了一晚上,两相对比更显得朱大将军仁义。

而种师道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士兵活着回来他自然高兴,毕竟都是家乡的子弟兵。

但一个个两手空空,少数披甲又没死的,铠甲也被义军扒光了。

这么多没有兵甲的士卒,打仗时没有屁用,还得消耗他的粮草而且多半会传播朱铭的仁义之名。

说句诛心之言,还不如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