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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要忙很久吗?◎

夜阑醒来, 秦妧愣坐在床上,根本不知自己是何时回的素馨苑,只记得那两碗酒水下肚后, 好像说了不少胡话。

想来,是裴衍安排人送她回来的。

按了按发胀的额头, 她推开轩窗透气, 见窗外皓月千里, 浮光跃上藤木架, 投下一地疏影。

虫儿静, 鸟儿歇,热闹的侯府陷入阒寂,唯有风吹铃铛的叮咚声。

探身看向廊下, 暮荷正倚在廊柱上望着月,背影单薄,伶伶俜俜。

其实, 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可再身不由己, 也不能僭越了本分。

暮荷,不能留了, 但不能全怪她, 自己也有责任。

酌情思量后,秦妧于次日一早传来魏妈妈, 拿出卖身契, 吩咐魏妈妈给暮荷寻个夫家。

暮荷跪在门前, 抽泣着说自己错了, 求秦妧原谅, 可房门紧闭, 没给她丽嘉辩解的机会。

魏妈妈上前,让两个大个儿的婢女将暮荷架起,漠着脸冷笑,“你是猪油蒙了心,竟敢招惹世子。若非大奶奶心软,你啊,哪还有退路!”

暮荷哭着反驳:“奴婢的心思,是大奶奶勾起的!”

“那也要讲究个循序渐进,等取得主子信任,再卖弄手段,谁让你急功近利了?!”

懒得再多费口舌,魏妈妈将她带去前院后,又在一众婢女中挑选了个秀气安分的,送去了秦妧身边。

素馨苑处理了个婢女,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暮荷是陪嫁过来的,就不免引人非议。

在深宅大院,但凡有点头脑的主子,都能猜到缘由,无非是陪嫁起了私心,想爬床上位。

杨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便在午膳后将儿媳叫来了辛夷苑。

秦妧陪杨氏坐在庭院中,听杨氏聊着持家之道,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添丁上。

“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是催你,但能让身边的婢女钻了空子,说明你们夫妻间是有间隙的,回去之后好好反思吧。”

“儿媳受教了。”秦妧为杨氏按揉着肩胛,心里担心的全是裴衍今晚是否会回府,她可不能再让婆母挑出错来了。

为了修复与裴衍的关系,从辛夷苑离开后,秦妧带上老邵,想要前往宫城外等待裴衍下值,即便裴衍有自己的车夫和座驾。

时辰尚早,在途径街市时,秦妧记起婆母的提醒,还特意去往香糕铺,打算买些裴衍喜欢吃的桂花糖糕。

铺子里的食客很多,秦妧让老邵进去购买,自己留在马车内盯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一辆青铜柚木马车停在了香糕铺前,排场之大,吸引了不少视线。

秦妧随意看去,见车夫搬过脚踏等在车厢旁,扶着一个妙龄女子下了车。

女子年纪不大,身穿劲装,红艳胜火,透着股英气,一看便是将门世家的小姐。

在路人的暗叹中,秦妧冷了眸光。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肖涵儿。

而随之掀开车帘,笑看爱女走进香糕铺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生父,五军都督之一的异性王肖逢毅。

男子三十有五,俊逸非凡,有着岸芷汀兰之韵,在人群中极为耀目。当年也是凭着这等外貌和谈吐,引得敬成王妃不惜一切毅然下嫁。

当然,今非昔比,如今的肖逢毅跻身重臣之列,早已不再依附岳父的权势。

可他真的能用“岸芷汀兰”来形容吗?

而恰在此时,拎着纸袋走出来的老邵朝着秦妧的方向咧嘴笑道:“大奶奶,蜜糖糕还是热的,您要不要先来上一块?”

与老邵擦肩的肖涵儿下意识扭头看向那个方向,当瞧见撩帘的秦妧时,面容一僵,立即看向坐在车中的父亲,发现父亲也看向了那个方向。

复杂的心绪作祟,动作先于意识,肖涵儿朝着老邵伸了脚。

“诶——”

老邵脚下不防,跌倒在地,手里的纸袋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砸在了侯府的马匹上。

马匹受惊,本能地挣脱拴绳,撼动起路边的杨树。

秦妧抓住窗沿,竭力稳住身子,可车厢晃动得厉害,大有倾斜之势。

老邵大呼一声“不妙”,爬起来飞奔过去,却被一道魁梧身影抢了先。

上一刻还坐在敬成王府马车里的肖逢毅,飞身而出,几个箭步跨上侯府的马车,大力拉转缰绳,稳住了马匹。

马车停稳后,惊魂未定的秦妧掀开帘子,看向生父宽厚的背影,却没有道谢,而是跳下马车,朝肖涵儿走去。

肖逢毅起身,站在马车旁目睹着两个女儿起了冲突。

“你是故意的!”一向好脾气的秦妧,冷着脸拽住了肖涵儿的袖口。

本就带了挑衅的意思,肖涵儿哪肯示弱,甩开秦妧的手就要抽出腰间的银鞭。

一个攀高枝儿的低贱女子,两番让母妃失了颜面,今日又故意来偶遇父王,简直厚颜无耻!

怎料,手刚碰到鞭柄,就被自己的父亲制止了。

“涵儿,不得无礼。”

“父王!”

肖逢毅走过去,横在两人之间,面朝秦妧,将肖涵儿护在身后,微扬起眉梢笑道:“幺女娇蛮不懂事,望世子夫人见谅。”

他看向随行的车夫,吩咐道:“去铺子打包十样点心,赔给世子夫人。”

谦和的言行,令看热闹的路人挑不出错,可正是这份疏离,深深刺痛了秦妧的心。

论起来,她才是他的长女。

“不必了,人是不会跟疯狗计较的。”

肖逢毅敛眸。

秦妧并未迎上他的视线,也没打招呼,转身走向马车,“老邵,驾车。”

被当面羞辱,肖涵儿哪里忍得了,想要上前却被肖逢毅拦下。

“你先乘马车回王府。”

“父王......”

“听话。”

留下短短的两个字,肖逢毅负手离去。

父亲摆明了是在平息这茬争端,是为了不让有心人获得谈资。肖涵儿绷着下颔,跺了跺脚。

两架马车背驰而行,分别驶向宫城和王府。

秦妧坐在车内闭上眼,逼退了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怪异的马鸣传入耳中,她睁开眼,潋滟的眸光微寒。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以前借住侯府时,每当夜里听见,就是那位尊贵的生父要悄然现身了,虽只有寥寥数次碰面,却有了融入骨髓的记忆。

“老邵,拐进前面的巷子。”

片刻,秦妧独自走进夕曛斜照的巷陌,停在了肖逢毅的影子外。

听见脚步声,肖逢毅转过身,脸色没有适才的和悦,有的是无尽的严厉和不加掩饰的“血脉压制”。

“在你定亲前,本王是否同你说过,此生不可打扰到敬成王府的任何人?”

是来兴师问罪的啊,秦妧后退一步,不愿受他的气场震慑。当年谨小慎微,是为了以他为踏板寻一门好的亲事,对他也只有利用,如今利用完了,再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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