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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敬成王府。

肖逢毅晨起时,妻子还在睡,没有要起来服侍他更衣的意思。

自从外室那件事后,夫妻二人陷入了僵持,原本是肖逢毅理亏的事,可旁人可以三妻四妾,他养个外室都不行?还要看妻子的脸色?他堂堂王爵,至今摆脱不了入赘的低气感?

冷着脸整理好衣襟,他拿起乌纱和笏板,招呼也不打地走出房门。

等马车驶远,“熟睡”的敬成王妃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梳洗和上妆,也乘车离开了府邸。

而随着她的马车驶出深巷,一道道身影穿梭随行,跟踪到了城南布桩。

承牧和两名隐卫站在树荫里,看着从布桩后门走出的两道男子身影,但观身形,清瘦娇小,肤色白皙,就算是男子也是两个俏书生。三人提步,悄然跟了上去,一直到了已恢复生意的酉绣楼前才停下脚步。

那两个“书生”走进了酉绣楼。

承牧与两名下属耳语几句,看着他们一人朝五军都督府的方向而去,另一人朝安定侯府而去。

一个时辰后,从操练场回到衙署的肖逢毅收到一张纸条,纸条上系着个裴衍的信物。

如今,与裴衍扯上关系的事都让肖逢毅头疼不已,他寒着脸摊开纸条,片刻后皱起了浓眉。

另一边,秦妧同样也收到了纸条,虽是裴衍的安排,却还是让她燃起了“兴致”。

酉绣楼的雅间内,雾縠缭乱迷醉人眼,一名身穿斑丝长衫的男子赤脚跪在敬成王妃的膝下,翘着兰花指吟唱着小曲,靡靡婉转,悦耳动听。

敬成王妃端着高姿态睥睨着乞怜的男子,眼看着自己的绣鞋被男子一只只脱下,丢在了桌边。

“酉绣楼闭门这些日子,奴家甚是想念王妃。”

敬成王妃忍着头皮的酥麻,斥道:“大胆。”

冷斥一声听不出威严,反而让男子以霞绡蒙住了双眼。

“王妃,来这里是买醉的,太拘谨就失了乐趣不是么。”

要事魅惑,男色绝对不遑多让,至少敬成王妃很吃这套。但她还坚持着所剩无几的分寸,没有更进一步。

男子捧起她的脚按揉起来,视若珍宝,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与丈夫成婚十几载,少说也有十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要不是丈夫私养外室,她也不会出来寻欢作乐,更体会不了冰与火的折磨与享受。

可就在男子意欲撸起她的裤腿时,房门被人重重踹开,换去蟒纹王袍的肖逢毅赫然出现在门前,怒斥道:“□□!!”

敬成王妃猛地坐起,扯下霞绡,踢开男伶,不知所措地看向走进来的丈夫,眼睁睁看着丈夫将那男伶掐嗉举了起来,紧接着呈弧线丢出了窗外。

敬成王妃来不及也没打算替男伶求情,她爬下竹榻,想要去抱丈夫的腿,却被丈夫避开。

这种家丑,哪里是贵胄能忍得了的,肖逢毅恨不能一刀刺穿妻子的胸口,可妻子的娘家势力不容小觑,自己又多次受过老丈人的提携,于情于理也不能下这个狠手。

可他气不过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被一连骂了两次□□,敬成王妃也来了脾气,她出身富贵之家,被众星拱月,哪里受过这种气,“我是□□?那你呢,荡夫?我们不过半斤八两!”

肖逢毅忍无可忍,抬手欲掴出巴掌,却生生被妻子喝住了。

“你敢打我,咱们就鱼死网破!别忘了自己做过的烂事!”

体面的人一旦撒起泼,也是够不管不顾的啊,施施然走进来的秦妧靠在门边,低眸随意晃荡着手里的绢帕,“不巧,晚辈是不是该回避呢?”

见到来人,肖逢毅怒不可遏,意识到了这是裴衍的连环计。裴衍派人潜伏在王府外,监视他们夫妻的一举一动,在发现异常后,给他放出线索,引他前来,是料定他被戴了绿帻后,会怒气难休,过来抓人,这才安排了“麻雀在后”的戏份吧!

也是料定他因担心走漏风声,只会带少数心腹过来吧!

好手段啊!!

秦妧的身边出现了十名高挑冷矜的隐卫,看样子已经控制了他带来的心腹,如此一来,不伏低一下,是行不通了,一旦这事被传出去,他将颜面扫地。

“妧儿,一家人,还是进来谈吧。”

秦妧笑笑,“一介草民,哪敢同王爷王妃套近乎,再说,这种丑事,晚辈可不想沾上边。”

敬成王妃不怒反笑,“说的好像你们侯府没有丑事一样!听说裴灏脱险回来了,怎么,昔日的未婚夫和如今夫君,哪个更让你恋恋不舍?”

担心妻子激怒秦妧,肖逢毅厉声道:“闭嘴!没你的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呵斥,敬成王妃骨子里的骄纵被彻底激出,“肖逢毅,扶摇直上了几年就忘本了是吧!别忘了,你曾经不过是家父的奴仆!”

“你!”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秦妧只觉痛快,又抛出了“致命一击”。

“王妃说的是,没有你,敬成王不过是个有点野心却又没有门路的谋士,辗转各府,还给一户商贾做过账房先生,姓什么来者着.....”秦妧点点侧额,“姓唐。”

那句“姓唐”,像是两道闷雷炸开在肖逢毅的脑海中,激起了无数的过往回忆,其中最深的,就是那侍女的一颦一笑,还有唐家夫人的那句“好,我成全你们,但切勿违背承诺,做那负心之人”......

肖逢毅握住拳头,“你想说什么?”

被潜移默化的,秦妧在对外时,也有了裴衍那种不疾不徐的腔调,“唐家有一子,名九榆,是我公爹的幕僚之一,前不久曾与我说,王爷在求娶先母时,曾写过不少情真意切的书信,可如今,为何演变成了先母才是主动的一方,还被王妃污蔑成是心机女子?晚辈实在气不过,想要将那些书信公之于众,也让世人来评评理儿。”

已不能用汗颜还形容此刻的心情,肖逢毅感受四肢发寒。

深知小不忍乱大谋,他忍住烈火灼烧心肺的痛楚,笑着上前,“妧儿,有话好好说,咱们是父女......”

秦妧一挑绢帕,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转身就走,将无尽的未知和恐惧留给了屋内的男子。

抛妻弃女者,纵然有万夫不可挡之勇,也不值得对其手下留情。

那些信函还未送到她手上,待拿到的一日,她会让世人彻底认清他的道貌岸然。

见她要走,肖逢毅想要追上去,却被十名隐卫挡了下来。

“让开!”

十人都是承牧培养出来的,个个骁勇,哪会被恐吓到啊!

被挡在人墙里的那一刻,肖逢毅真正地正视起这个“便宜女儿”,也后悔自己当初的心软,让她飞上了枝头,有了裴衍这棵可以遮风避雨的“树木”。

晌午日光正浓,秦妧从酉绣楼走出,被晃了一下眼,当她抬起帕子遮阳时,一把带着竹香的折扇遮在了她的头顶,“夫人可喜欢这份礼?”

男子带着淡笑的声音忽然传入耳畔,秦妧板着小脸瞪了他一眼,“不是一码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甚至忘记去坐马车,气蹬蹬地走在街市上。

裴衍收起折扇,扔给侍从,大步跟了上去,“妧儿。”

“别讲话。”

“好。”

年轻的次辅本本分分跟在后头,发现看热闹的摊主,还会淡淡颔首,一副蕴藉的模样。

骄阳似火,炎炎炽盛,裴衍背后的伤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还被汗水久灼,有了发炎的迹象,使得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在秦妧扭头想要撵人时,那抹修长提拔的身影顿了顿步子,轰然倒地......

路旁的摊贩们发出惊叫,承牧等隐卫纷纷狂奔过来,脸上尽是担忧。

秦妧忪蒙一瞬,迅速跑了过去,扑跪在炙烤的地面上,“世子!”

她看一旁有个水井,示意逼近的承牧去打水,“世子撑撑。”

裴衍半睁开眼帘,面色极差,可还是不顾一切地握住秦妧的手,“妧儿,消消气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就彻底晕厥了过去。

这个穿行在“暗流”和“荆棘”中从未被击垮过的男子,晕在了心上人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