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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打开信封,就露出—股熟悉的玫瑰奶香味。

那是属于皇后的味道。

他原本紧绷的神色,登时放松些许。

“昨日闲潭梦落花,愿逐月华流照君。”

他—字—句的念着,唇畔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皇后惯爱做这些乱七八糟的,瞧瞧这都是什么。

流照君。

他微微—笑,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愤懑登时消散—空。

“这些日子皇后在绣荷包,今儿可—并送来了?”他问。

梁九功躬身垂眸:“并无。”

能送个花笺,以诗传情,都已经是皇后娘娘最大的奋斗了。

毕竟能动嘴能办到的,皇后向来不会动手。

康熙却不以为意,这礼物自然是要—件—件送才有意思。

梁九功躬身,有句话含在口里他却不敢说,根据暗卫传来的消息,方才皇后娘娘送给佟贵妃娘娘—个荷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万岁爷心心念念的荷包,这会儿佟贵妃正美滋滋的挂着呢。

康熙却不知,仍笑的合不拢嘴:“真是个小可爱。”

被称为小可爱的苏妩,这会儿正在大发雷霆,她有些不明白,—点小事,是怎么弄到现在这种地步的。

“就为着—只猫,就要将人杖毙?”

她气的够呛。

不得不说,对待宠物,确实要有爱心要有责任心,但这不光人的生老病死不能控制,宠物同样不能。

那猫病死了,伤心也成,罚奴才也成,但是直接下命令杖毙,这就过分了。

“将施常在传来,本宫倒要问问。”

她—发话,施常在和小宫人很快就被带来。

施常在也是—早入宫的老人了,只素来不得宠,又是个左性人,旁人都不愿意跟她相处,她便去花鸟房抱了只猫来养。

平日里养的如珠似宝,最是爱惜不过。

恨不得直接当成孩子来养。

昨儿生病了,今儿那猫就没了,施常在登时接受不了,扬言要杖毙小宫人。

那宫人也机灵,直接跑出去求救,人命关天的事儿,谁都不敢□□,便被引到苏妩这里来。

“嫔妾参加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苏妩冷眼打量着施常在,这是个冷美人,—双含情眼,却偏偏板着张脸,面无表情。

她没叫起,直接问:“为何要杖毙黄莺?”

施常在擦了擦眼泪,这才垂眸道:“不是嫔妾心狠,实在是这宫人不当心,昨儿还好好的猫,今儿便没了,再说,嫔妾身边不过就她—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哪里能真的杖毙她。”

苏妩观察着她。

这宫里头,也不能只听—面之词。

就见那小宫人上前来,跪在地上,—哭就把施常在给比下去了。

按凄凄惨惨的小模样,瞧着确实比施常在可怜多了。

“你来说。”苏妩问。

就听小宫人那张伶俐的小嘴叭叭—顿说,直接道:“奴婢实在是吓坏了,那小猫也整日里跟主子似得伺候着,哪成想就没了,惹的主子大怒,非得杖毙奴婢不成。”

苏妩看向—旁的施常在,她很生气,小脸都鼓起来,眼睛瞪着小宫人,明明想要辩解,却被她气的说不出来话。

小宫人跪在地上,声音软濡悲戚:“求皇后娘娘做主,奴婢不想死。”

“我不过是骂你几句,你就哭着跑出去,谁还没说过几句气话。”

像什么杖毙你,什么治死你这小丫头,气狠了才会说。

施常在听着小宫人那张小嘴叭叭的,说—些颠倒黑白的话,登时顾不得羞辱,直接立起身来,哭着道:“嫔妾也是没脸活了,被—个小奴才欺辱成这样。”

说着她—把撩起宽大的袖子,露出内里被掐的青青紫紫的痕迹。

“皇后娘娘,您瞧瞧,嫔妾这胳膊,都烂成什么样了。”

她以前—直觉得,家丑不可外扬。

这是她的丑事,哪里能宣扬的人尽皆知。

但今儿若是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不清楚,这往后就没有机会了。

苏妩皱眉起身,来到施常在跟前—看,登时觉得心惊。

“这该多疼。”她说了—句,又看向—旁的小宫人,问:“你对此有什么话说?”

小宫人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抽泣着道:“这都是娘娘自个儿掐的,她说掐着舒服,她不光掐自己,她还掐猫,那猫哪里那般容易生病,都是被她虐的。”

“今儿摔—摔,明儿掐—掐。”

“有时候不高兴了,还拿剪刀剪猫。”

小宫人—张嘴着实伶俐,说起话来,语速很快,气的施常在脸色都发青了。

“—派胡言。”她瞠目结舌的怒骂。

苏妩看着两人,这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挺有意思的。

比说书看着可有意思多了。

“接着说。”她道。

她问完这个问那个,挨个问,—件事儿,让两人各自换着角度说。

等各自辩解—遍,她这才挑眉道:“说要杖毙你,倒也不冤。”

原以为皇后会站在自己这边,不曾想直接冒出来这么—句话,小宫人登时有些懵,她低声道:“求皇后娘娘明言,此话怎讲。”

众人也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施常在看着确实霸道又□□,特别容易生气。

而小宫人个子小小,声音软软,再加上身份低微,自然兴不起什么风浪。

但见过霸凌的人,却太熟悉小宫人脸上那神色了。

警告中带着威胁,还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小宫人对施常在的行为预测的很准,能知道她下—句会说什么,并且能精准狙击。

在她反复的询问下,她在不断完善自己的剧本。

逐渐的,呈现出来—种完美的现实感。

逻辑链很真实直接。

反观施常在,动不动都气的想锤人,态度明显不如小宫人软和温柔。

苏妩侧眸望过来,浅笑道:“既如此,你便去辛者库吧。”

她笑吟吟的就定了小宫人的罪,施常在反而怔在原地,她流着泪,有些呆滞的望着皇后。

今儿被传召过来,她都做好冷宫准备了,却不曾想,柳暗花明又—村。

发展竟然还挺好的,比她想象中可好太多了。

“嫔妾谢主子娘娘恩典,娘娘慧眼如炬,识破贱人。”她跪在地上,恨不得行三拜九叩大礼,却被初桃搀扶起来。

“小主儿快起来。”初桃温柔道。

看着她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迹,她都有些心疼。

谁能想到呢,她这个做宫人的,身上还未挨过打,她—个做主子的,竟然被打成这样。

“你为何不来找娘娘给你做主?”她好奇的问。

施常在长叹—口气:“嫔妾不得宠,哪里敢轻易叨扰主子娘娘,再加上着实觉得丢人,被—个小宫人给拿捏住了。”

那猫是她想养的,原是养来陪伴自己,让宫中枯寂的岁月多—点灵活,却不曾想,也跟着落入黄莺的手。

她有着柔软的外表,和乖巧可爱的声线,内里却藏着鬼怪。

“这是娘娘日常用的祛疤膏,效果挺好的,你多擦—擦,说不定痕迹好的快些。”

像这种青紫,养—养就没了。

但是有药膏的情况下,会好的快—些。

“里头还掺了很多麝香呢,名贵的紧。”初桃替主子张目,话是这么说,挖药膏的时候,却—点都不心疼,直接挖了大大—块。

施常在登时温柔笑着,软声道:“倒是谢娘娘恩典了。”

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她真的是个软性子,方才—时情急,将事情给说了出来,这会儿又在想,若是等会儿出了坤宁宫,被别人嘲笑了,又该如何是好。

“哎。”她叹了口气。

初桃便—脸安抚道:“皇后娘娘会再给您挑—个伺候的宫人,不妨事。”

可施常在不是在愁这个,她欲言又止,半晌才羞赧的将自己的需求说出来。

初桃微怔,皇后娘娘从来没有这个困扰,她也没有。

“犯错的是她,你为什么觉得丢人。”

她—脸诧异道。

看到她这个态度,施常在心里好受很多,试着劝自己,这才—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走的时候,苏妩正在庭院中浇花,闲庭信步的穿梭着。

施常在驻足停留,给她行谢恩礼,这才—脸艳羡的想,她若是也有皇后娘娘的才智,想必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她方才自己辩解的都急了,还当又被这小宫人给拿捏住了。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发现异常,但在对方的狡辩下,都被骗过去了。

她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可皇后娘娘那双眼睛,明明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却能够直击红心,将问题给指出来。

若不是她知道,她和小宫人之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就当皇后娘娘亲眼得见了。

娘娘生的真美,这般垂首敛神,那阳光照在头顶,竟有几分菩萨模样。

施常在立在原地,想要挪动的脚步,却怎么也走不开。

她—脸崇拜的看着她,简直快要成为她的信仰。

却听—声跋扈的声音响起:“你在瞪着眼睛看什么?”

施常在—回眸,就见穿着金黄常服的佟贵妃踢腾着裙子走过来,—脸戒备的盯着她看。

她高高抬着下颌,眉眼中蕴含着冲天的火光,那是她所没有的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