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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岭,能瞧见这么漂亮的女人,真是不容易,再看女子身旁的男子,像个书生,应该没多少攻击力。

程阙大喇喇走下旋梯,跟几个同伴说了心中的计划,“得手后,咱们把那小娘子带去青楼,以那小娘子的姿色,卖上五十两不曾问题。”

另一人不认同,“生过孩子,老鸨未必乐意。”

“你没见到本人,见到了保准堵住你的臭嘴。”

“这么漂亮?”

程阙靠在墙上,孟浪道:“爷现在心痒难耐。”

这里离城池很远,等到一更时分,慕夭等人还未归。慕时清端着托盘进屋,见宝珊正坐在床边握着小阿笙的手,失笑道:“先用膳吧。”

阿笙一直在睡,估计夜里醒来会折腾人,宝珊露出赧色,“待会儿还要麻烦先生。”

慕时清蹙眉,对她有着深深的无奈,忽然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我很乐意照顾外孙。”

宝珊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僵硬着任他揉着头发。

慕时清忽然收回手,指尖发颤,这姑娘的头发跟邵婉一样柔润丝滑,触感都一模一样。

不怪他怔忪,痴情如他,永远记得与邵婉相处的点滴,以及女子那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是如何划过的指尖。

一见倾情,一眼万年。

那温和的眉眼,俏丽的笑靥,勾缠心智,谁能想象,矜贵冷静的慕时清,曾为一人沉沦巅狂,失了全部理智。

他清晰记得,邵婉被纳入太子妃人选那晚,她在他怀里哭泣的模样,也清晰记得,自己失了风度,将她压在矮墙上的情景。

那个名叫婉儿的女子,是摧毁他理智的克星,一颦一笑都会要他的命。

克己者破欲,气势如巨浪席卷沙滩,却终究不忍吞噬她。

宝珊不知他陷入回忆,小声道:“先生?”

慕是清意识过来,垂下手臂,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砰的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小阿笙。

“哇哇哇。”

阿笙哭得满脸通红,宝珊本能地抱起孩子,护在怀里。

趴在床边的大圆龇了龇牙,开始吠叫。

程阙带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走进来,在老板娘的苦求声中,抄起了刀。

几人一见宝珊相貌,纷纷露出垂涎之态,心道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

程阙比他们几个认钱,打量一圈,目光落在站在床前的慕时清身上,刚刚跟母亲套话,得知了两个客人的关系,勾唇道:“不必废话,把钱交出来,准你带走一个。”

慕时清面不改色,“何意?”

“带走一个听不懂?”程阙用地板刮着刀刃,猖狂至极,“孙儿和女儿,只能带走一个。”

看弱者面临痛苦抉择,是他的恶趣味。

慕时清露出一抹厌恶,耳尖稍动,并未察觉到有潜藏的帮手,想必他们就是一群不学无术、欺软怕硬的混混。

见他不露怯懦,程阙比划一下手势,几人将慕时清堵在床沿和人墙之间,可一半的人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宝珊身上。

宝珊紧紧护着哭哑嗓子的阿笙,手里握着齐冰送她的匕首。

程阙根本没把文弱书生放在眼里,对着慕时清的脸挥出一拳,其余人也作势要对慕时清拳打脚踢。谁知慕时清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摇开扇面时,扇骨中射出袖珍的九针,刺入几人的面部。

几人捂脸哀嚎,只有程阙避开了,只见他气急败坏地挥刀砍向慕时清,被慕时清扼住手腕。

力量的比拼下,程阙输给了慕时清,险些被对方掰断腕骨,若不是老板娘连连求情,只怕当即就要血溅帷幔。

慕时清踹出一脚,正中程阙腹部。程阙双膝跪在,呕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慕夭和齐冰也赶了回来。

比起折磨人,齐冰比慕时清在行的多,直接将几人扔出门外,砰一声关上门,不让阿笙见到冷残的一面。

没一会儿,门外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和求饶。

慕夭将老板娘拉到一边审问起始末。

没再搭理这些混混,慕时清收好折扇,看向握着匕首的宝珊,弯腰轻声道:“没事了,把匕首给我。”

宝珊僵着不动,双手紧紧握着手柄。姑娘吓坏了,又因为母则刚,披上了一层战衣,将最坚硬的一面展露出来,可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女儿家,面对五大三粗的闯入者,怎会不怕。

“宝珊,”慕时清温声唤着她的名字,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松手。”

直到怀里的小阿笙停止了哭泣,宝珊才缓释过来,颤颤巍巍松开手,眼含泪光道:“先生...先生...”

女子眼中的泪水刺痛了慕时清的心,一个人能维持住七八分的坚强已是不易,这个姑娘却总是在人前表现出十足十的坚强,不愿拖人后腿,可她明明胆子不大,遇见危险也会害怕,是什么让她不得不筑起坚固的堡垒?

是悲惨的境遇?

真不知那些年里,受尽委屈的她是如何度过来的。

心中对这个姑娘愈发疼惜,慕时清俯身,将她和小阿笙轻轻拥进怀里,“好了,都过去了。”

先生的声音似有安抚情绪的效力,宝珊渐渐舒展身心,靠在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子。

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依靠,这份依靠来自一个偶然邂逅的长辈。

被娘亲贴着胸口,被外公贴着后背,阿笙感觉到了安全感,竟咧嘴笑了。

听见憨憨的笑声,慕时清低头去看,见小家伙嘬着小嘴,舌头一下下舔着唇瓣。

小家伙饿了,却没有哭,想是那会儿哭累了。

慕时清松开母子俩,碰了碰阿笙的脸蛋,起身将慕夭和老板娘带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屋里陷入静谧,宝珊靠在软垫上,褰开衣摆喂阿笙吃母乳。

宝珊捏着阿笙的小肉手,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态。阿笙握住娘亲的手指,全身心地吃着,将刚刚的恐惧尽数忘掉了。

小孩子多好,忘性大,也幸好忘性大。宝珊弯唇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俄尔,慕夭带着大夫进来,为宝珊检查了眼睛。

大夫边配药,边感叹道:“幸亏及时冲了清水,否者后果不堪设想。”

之后一段时日,宝珊都是蒙着绸带,直到大雁北飞才彻底治好眼睛,一双剪

眸又恢复了清凌凌的光晕。

春的伊始,桃花绽放,小阿笙百天了,他们一行人也安顿在了另一座城中,离汴京越来越远。

城中到处开满玫粉色的刺蘼,花香怡人,几人在成簇的花海里给阿笙办了一场百日宴。

因为隐姓埋名,自然没有亲朋好友前来道贺,但花卉争艳、莺歌燕舞,别有一番意境。

这便是慕先生送给阿笙的百日宴,清风为伴,雀鸟为宾,把阿笙簇拥在其中。

阿笙躺在小床上,看着蓝天白云,笑没了一双眼睛。

三个多月的阿笙又白又胖,可爱的紧,一见娘亲站在床前,握住肉肉的小拳头想要翻身。

慕夭带着花环蹲在床边,拍手道:“阿笙翻一个给姨姨瞧瞧。”

阿笙铆足劲儿,扭着小身板翻了过来,趴在床上,咬住锦褥。

众人惊喜,纷纷抚掌,阿笙往上仰头,笑得可开心了。

孩子成了他们的愉悦源泉。

而阿笙的百日宴不久,就到了慕夭十七岁的生辰。

每年生辰,慕夭都是跟家人过的,一大宅子的人热热闹闹,有时还会收到官家赏赐的手信。可自从被赵薛岚设计毁了清白,慕夭再不想过生辰宴了,因为清白就是在及笄那年的生辰宴上丢失的。

那晚,她接过赵薛岚递来的御赐果饮,当着众人的面喝下一杯,却在后花园嬉戏时感到身体异常,浑身燥热。

碰巧的时,当时月亮门处走来两名扈从打扮的男人,径自逼近她。

她认出他们并非府中人,猜出果饮被赵薛岚动了手脚,于是扬起手,将一把沙土扬在两人眼睛上,趁机逃跑,本想去二进院找母亲,却被人一棒子打晕。

那晚下起大雨,也幸好是这场雨提前浇醒了她。

赵薛岚让人将她扔在一条巷子里,近邻巷子的就是一家破旧的窑子,随时有恩客搂着妓子走进巷子调.情。

一个人是有多憎恨对手,才会把对手置于死地,还要让对手身败名裂?

就因为她与陆喻舟做假戏,被赵薛岚报复至此?

慕夭咬破手掌,迫使自己保持清醒,淋着雨逃离。身体的异样提醒着她,必须要先去医馆。在寻觅了一炷香的时长后,终于发现了一家亮着灯的医馆,可就在她跑过去时,一顶小轿挡住了视线。

她跌跌撞撞、迷迷糊糊,误入了那顶轿子。

轿中坐着的男人俊美阴鸷,目光冷冽,周身透着不近人情的气场。

她蹬开抓她脚踝的车夫和侍卫,扯住男人衣裾,求他帮帮她。

潜意识里,即便失身,也要选个最好看的......

赵祎那晚只是去医馆看腿的,御医们说他的腿疾治不好,他没有完全相信,身在宫阙,勾心斗角,九个皇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包括他自己,谁知道御医们有没有被威胁,从而不敢讲实话。然而这晚,腿疾没看成,白白捡了一个投怀送抱的姑娘。

这姑娘是宰相府的大小姐,汴京城小辣椒,与陆喻舟情投意合的女子,赵祎早就在宫宴上见过她。

一个与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女子,自信、大胆、俏皮,周身散发着暖融的气息。

看着苦苦哀求的慕夭,赵祎鬼迷了心窍,将人带回了东宫。

巫山云雨后,慕夭昏在了太子的降香黄檀大床上......

想到此,坐在马车里的赵祎掀开窗帷,问道:“还有多久?”

内侍弯腰道:“还要半日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