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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一直知道这个儿子并非外表那样乖顺无害,淡声道:“德妃的事,是朕错信于人所致,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赵澈冷笑,“我只想要母妃。”

“十八九的人了,别说些稚气的话。”

赵澈悲从中来,看着官家问道:“若将母妃换作邵婉呢,父皇也会这么理智?”

“混账!”官家怒指着他,“这件事跟邵婉无关,不许你把她牵扯进来。”

赵澈嗤一声,闭眼靠在椅背上,放弃沟通。

长久的沉默过后,官家提议道:“人都要向前看,而皇族子嗣的前方是权力,对于我们,没有权力寸步难行。”

赵澈动了动眼帘,只听官家接着道:“想必你现在最恨的人就是明越帝姬,朕也恨她,即便她能活着回来,朕也不会再重用她,会收回她手中的皇城司职权。”

聪慧如赵澈,怎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官家转着鸡心核桃,看向闭眼的少年,“因辰王的事,朕本打算诛你们九族,但你大义灭亲在先,又才华横溢,朕打算对你格外开恩,还要奖赏和补偿你。”

赵澈睁开双眼,与官家对视,“怎么,父皇打算将赵薛岚的职权转交给儿臣?”

果然是只小狐狸,官家没有绕弯弯,干脆问道:“想要吗?”

联系自己的处境和今日的狼狈,赵澈怎会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代价呢?”

官家喜欢聪明人,挑眉道:“代价是,与太子对立。”

这倒让赵澈有些惊讶,但冷静下来细想,也能品出其中玄机。

太子归朝掌权后,限制了官家的自由,这无疑是在抹官家的颜面。

官家强势惯了,怎会甘于被尚且还是储君的儿子管制。而且,邵婉尚在人世间,官家对邵婉和慕时清不会善罢甘休。

为了让赵澈加深意识,官家强调道:“朕容你接管皇城司的情报机构,许你无尚权力,但你要唯朕的命令是从,不可背叛朕。”

思量片刻,赵澈掸掸褶皱的衣袍,起身作揖道:“儿臣领命。”

只有手握大权,心理才踏实啊。至于官家和太子的纠葛,他并不关心。

赵澈心里想着,不如先应下来,等大仇得报再说。

官家浅勾薄唇,起身拍了拍赵澈的肩膀。赵薛岚这把屠刀不听话,他就换一把新的。

“吾儿暂且回寝宫修养,接管皇城司的事不宜操之过急,等时机成熟,朕亲自带你去见皇城司的几位将帅。”

赵澈点点头,露出一抹不带感情的笑容,不细看的话,并不会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等赵澈离开,官家癫笑几声,胸膛忽然传来一股躁意,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

他用帕子捂住嘴,还是止不住的咳。这种失控的咳嗽不是第一次了,官家想抿口茶水缓释不适,却直接喷了出来。

仔细看会发现,吐出的茶水中伴着显而易见的血丝。

十日后,秋季狩猎。

皇家狩猎是历来的传统。这天秋高气爽,缃国公一大早就等在慕府门外,兑现与孙儿的约定。

穿着一身小铠甲的阿笙晃晃悠悠走出来,嘴快咧到耳根了,一见到缃国公,就欢快地跑上前,“爷爷!”

“哎!”缃国公来到石阶前,张开双臂,抱起孙儿。

这套小铠甲是他花重金找工匠打造的,昨夜特意让人送来,就为了堵住慕家兄弟的嘴。

重金都花了,他们还不让他带孙子去长见识么!

放下阿笙,缃国公看向门庑里,未瞧见宝珊的身影,“你娘呢?”

阿笙仰头道:“娘亲说让姨母陪我去。”

缃国公挠了挠鬓角,弯腰附在阿笙耳边嘀咕了几句,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屁墩,“去吧。”

阿笙挎着一把假刀,一扭一扭地走进府门,来到后罩房,对正在院子里浇花的宝珊道:“娘,太子叔叔要跟姨母一起,不带着阿笙。”

宝珊好笑道:“那今儿就别去了。”

阿笙晃了晃宝珊的衣袂,“阿笙想去长见识。”

小家伙学舌学的一字不落,大眼睛眨啊眨,看起来无辜又软萌。

宝珊放下铁壶,耐心哄道:“以后让舅公和外公带你去打猎,一样能长见识。”

低头看看自己的铠甲,阿笙努起嘴,很是失落,却不敢一劲儿顶嘴。

就好像满心的欢喜,被恶毒的娘亲浇灭。宝珊最看不得儿子失落又隐忍的样子,捧起他的小圆脸,“这么想去?”

阿笙点头,“想。”

宝珊轻叹一声,“等娘一会儿。”

一听这话,小家伙开始原地蹦跳,欢快得不行。

管慕夭借了一身红色劲装,宝珊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

镜中的女子束起高马尾,流露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英气。

因很少风吹日晒,肌肤嫩白无暇,宝珊犹豫一下,打开妆奁,轻描翠眉,又剜了一点胭脂涂抹在脸上,最后抿了一点口脂,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些。

之后,她拿起阿笙需要的零零碎碎,放进褡裢里,这才慢吞吞走出屋子。

此时,阿笙正蹲在地上看蚂蚁,见娘亲走出来,“哇”了一声,起身跑过去,转了一圈,总感觉娘亲哪里不一样了。

宝珊被儿子盯得脸热,牵起他的手,“咱们走吧。”

阿笙点头如捣蒜,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

府门外,缃国公一见到母子二人牵手出来,立马露出得逞的笑。

马车抵达林苑,宝珊掀开帘子,就见一群人堵在入口处。

前来猎手的官员携家带口,其乐融融。

当宝珊抱着阿笙步下马车时,太子的舆车也到了。

官员们带着自家嫡女围了上去。

今日的太子殿下身着一套黑色戎装,拄着一根鎏金兽头手杖,看起来威风凛凛。

看着被簇拥在人墙中的赵祎,慕夭眯了眯月亮眸,娇哼一声,拉着阿笙气哼哼走开。

可没走两步,阿笙就被迎面走来的男子吸引了视线,小胖手一扭,挣开慕夭,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陆叔叔!”

陆喻舟弯腰搂住小团子,在他面颊两边各亲一下。

阿笙笑嘻嘻地眯起眼睛,露出洁白的小乳牙。

有眼尖的官员和贵妇人发现了一个细节,陆喻舟和他怀里的小男娃穿了一模一样的银色铠甲。

因为这个发现,人们开始窃窃私语,都在猜测孩子的身份。

有去过慕家认亲宴的官家捋着胡子道:“那娃娃是慕时清的外孙。”

众人恍然,又看向慕夭身边的宝珊,心思各异。

没有理会周遭投来的各色目光,陆喻舟牵着阿笙走到宝珊身边,伸出另一只手,“一会儿跟着我。”

这明晃晃的动作,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小暧.昧一样。

宝珊挽起慕夭的手臂,拒绝道:“我们一块,阿笙过来。”

见到陆喻舟,阿笙就跟小苍耳一样,恨不得粘在男人身上,“阿笙要跟陆叔叔一起。”

这趟出来,本就是想让儿子开心的,宝珊没有再执意拉回儿子,叮嘱道:“不许乱跑,也不许添乱。”

阿笙点点头,将脸埋在陆喻舟腿上,又嫌铠甲硌得慌,捂了一下脑门。

低眸看着小家伙的一系列举动,陆喻舟露出一抹温笑,牵着他走向赵祎。

与宝珊擦肩时,陆喻舟稍微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身衣裳太显身段,以后只准穿给我一个人看。不过,真的很漂亮。”

说着话儿,他单手解开铠甲上的墨色披风,搭在了宝珊一侧肩头,“系好带子。”

身旁的阿笙抽回手,学着陆喻舟的动作,解开披风,递给慕夭。

慕夭撇撇嘴,生平第一次被陆喻舟酸到。

送不出去披风,阿笙又披回自己肩头,尴尬地傻乐。

官家因身体欠安,没有亲临,加之赵祎没有摆出太子的威仪,官员和家眷们倍感轻松,去往马场的路途中嬉闹声此起彼伏。

与阿笙一样,宝珊从未打过猎,来到马场后,不知要如何选坐骑。

慕夭牵着两匹小矮马走出来,分给宝珊一匹,“会骑马吗?”

宝珊摇摇头,“要不,我给你牵马吧。”

慕夭有点为难,“打猎时,队伍行进的很快,只能骑马。”

这时,陆喻舟牵着一匹大宛马走来,对慕夭道:“太子在找你。”

慕夭哼道:“他找我作甚?”

那么多贵女簇拥着他,他还能想起她?

长眸一转,陆喻舟看向宝珊,抬起手,自然而然为她系紧披风的带子,不咸不淡道:“怎么有股醋味?”

慕夭脸蛋一红,没心情跟陆喻舟斗嘴,牵着一匹小矮马离开,气嘟嘟去找赵祎。

慕夭一走,陆喻舟握住宝珊的手腕,“我教你骑马。”

宝珊抽回手,“阿笙呢?”

“在我爹那边。”

此时,缃国公正抱着阿笙,坐在马场的长椅上,跟老友们炫耀着自己的小乖孙。

老友们都上了年纪,喜欢小孩子,挨个捏着阿笙胖胖的脸蛋。

“这孩子有福相,将来一定会功成名就。”

“这孩子可比世子小时候胖多了,但长得是一模一样。”

他们讲的话,让阿笙愈发迷茫,等众人不再掐他的腮帮子,他扯了扯侃侃而谈的缃国公,“爷爷,为什么我会跟陆叔叔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