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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屯所在的大队被划归余吴县城郊,今年也通了电。

值得一提的是周金锁还是林家屯的妇女主任。

原本大家都以为她得了重病,顶多一年好活,结果她却越活越健康。

她当妇女主任是真的为村里妇女办事,谁家女孩子被苛待、媳妇儿被家暴虐待、老太太被弃养,她都能去撕吧得对方怀疑人生,让对方觉得对家人好点比被周金锁撕吧强得多。

周金锁撕吧别人家的事儿,自己一点都不上火,有林父和二嫂监督吃着药,她高血压一直控制得很好。

这活得有滋味儿,工作有干劲儿,身体也得到锻炼,她可不就越活越带劲?

瞅着都说她越活越年轻呢。

今年春天林家屯换届选举的时候她又被选成妇女主任,还获得了公社优秀妇女主任的称号和奖状。

周金锁这两三年带着林家人读书识字,自己已经妥妥的高小毕业水平。每天不是去公社开会,就是在村里转悠走访,东家长西家短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这会儿她正在大队部教育刚结婚就不想帮着公婆养小叔子小姑子的一个媳妇,“你们是不是爹娘养大的?是不是爹娘拉饥荒给你们结了婚?怎么的自己结婚成家就不管大家伙儿了?以前的地主老财给孩子养大娶媳妇,不用拉饥荒也不用帮忙养弟弟妹妹还给一笔钱财,你们是不是想要这样的爹娘啊?”

想,当然想,但是你敢说?

地主老财被枪毙的多少?

你们享受着贫下中农成分的好处,这会儿又嫌弃爹娘穷了?

周金锁从来不会温柔地诱导哄人,往往都是劈头盖脸一顿训。

她了解村里这些人,但凡温柔做派有用的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儿,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习惯性欺软怕硬。

周金锁不惯着他们。

别人怕周金锁,他们自然也怕。

再说她还有个在部队当大军官的闺女女婿呢。

谁敢得罪?

“周主任,电话!”留守办公室的书记扯着嗓子喊她。

周金锁:“行啦,你们回去自己反省吧,分家也有分家的说道,不可能拍拍屁股什么也不管就走人。”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办公室接电话,听见是闺女林苏叶的声音,她笑得见牙不见眼,“闺女儿,暑假不带着孩子回来住啊?让亲家母一起过来。”

林苏叶和她寒暄两句,然后说正事,让她帮忙去刘艳丽家说媒提亲。

周金锁捂着话筒,小声道:“那闺女不是去那谁家当小保姆?”

林苏叶:“是呢,我婆婆瞧中了,我们老三也乐意,我自然支持。”

周金锁:“刘艳丽这孩子没话说,不过她爹娘可不咋厚道,整天就想卖闺女给儿子攒家业呢。”

刘艳丽她哥结婚的时候就把刘家家底掏空了,过两年他弟弟也该相亲结婚,她爹娘卯了劲儿想找个彩礼高的人家呢。

自从77年城里涨工资以后,乡下人结婚的彩礼也是越来越高。

乡下人见不着多少现钱,彩礼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有些人家儿子多的并不能个个娶上媳妇儿。

后来破四旧、砸封建,不允许要高彩礼,谁要得多就斗谁,有那么几年彩礼就很低。可闺女是人家的,真不给彩礼人家不同意结亲,彩礼也变了五花八门的名称出来。

那时候差不多五块钱彩礼,还得给一定数的粮食,再给两身衣服的布票。

布票原是给新娘子做衣服的,有些人家则直接拿去给儿子对象下聘。

去年彩礼钱就要十块,今年已经十二甚至十五,女方父母总觉得自家养大的闺女不能白给了男人,若是有兄弟要娶媳妇的,人家要的多,那他们自然也得把这数要回来。

现在有些人家就犯愁,这要是一群儿子没有闺女的,那可犯老难,照这样下去打老光棍儿也不是不可能。

刘艳丽一个哥哥还有俩弟弟呢,就她一个女孩子,她爹娘就想多要彩礼,给俩儿子攒出彩礼钱。

她娘说得理直气壮的,要是女方不管她家要彩礼,那她嫁闺女自然也不要。

她想要俩儿子的彩礼钱,现在是十二、十五的行情,再过年肯定得二十。

对乡下人来说已经是巨款,可他们往城里瞅瞅,人家城里人一个月42的工资,这才哪到哪儿?

林苏叶听了周金锁的话,笑道:“没事,娘你先提一提,她爹娘要是不蠢,就该知道结这门亲只有好处。我们老三去过咱村,娘也见过,一表人才,模样好身体壮,能干会赚钱的。她家这会儿宽松点,以后老三也不会亏待老丈人家。”

周金锁:“那我去给说合说合。”

两句话搞定刘艳丽家的事儿,周金锁舍不得挂又和闺女聊点家长里短,问问薛老婆子身体好不好,女婿和孩子们,小姑和顾孟昭等等,一一问到。

林苏叶也叮嘱她按时吃药,听爹的话。

周金锁:“哎呀,我知道呢,一顿不拉。你爹和你二嫂转着圈磨叨我,你可饶了我吧。”

林苏叶又问张黑妮儿咋样。

之前张黑妮儿主动学习识字,小舅也被周金锁赶着学习还跟林父学木匠。

后来公社买拖拉机,从全公社选拖拉机手,他俩都选上了。

选上拖拉机手以后两人一起去学习,张黑妮儿对林成才非常照顾,两人一起进步,也培养了感情。

在经历了林成才被女知青勾搭,被男知青陷害,张黑妮儿帮他出头事件以后两人的感情就稳定下来。

青年男女有感情,双方家长同意,亲事自然就顺利,去年底定亲,今年二月结婚,林苏叶一家去参加了婚礼的。

张黑妮儿有了身孕也毫不娇气,还是每天去上班,开拖拉机、修拖拉机的,半点都不含糊。

周金锁颇为得意,“好着呢,咱家这些孩子都随你爹,就她随我,可能干呢。”

林苏叶笑道:“儿媳妇随婆婆,我可真头一次听说。”

周金锁哈哈大笑。

又说两句,母女俩就先挂了。

周金锁抬脚就往刘艳丽家去,正好刘艳丽娘在家里和大儿媳拆洗被子。

看到周金锁过来,刘母笑得很是讨好,周金锁是妇女主任,又厉害又热心肠,差不离的事儿她都能给管一管。

随便聊几句,刘母就问周金锁啥事,自己应该没犯错吧。

周金锁笑道:“你们艳丽正说对象吧?”

刘母听话听音儿,这是给艳丽介绍对象?她笑道:“是呢,嫂子你有合适人介绍啊?”

周金锁:“对,你也见过的,和刘贺岩一起的那个青年,是我闺女婆家小叔子,排行老三。”

以往刘贺岩做小买卖还藏着掖着,现在基本不怕人。

刘母一听心里顿喜,这青年她见过,长得一表人才,高大英俊,人没话说,关键他二哥还是军官,这家庭好。他自己还和刘贺岩做点事儿,也赚钱,那彩礼肯定能给一大笔!

虽然心里满意,面上自然要挑剔一番的,买货的才挑剔呢。

她为难道:“嫂子,不是我……挑刺儿呀,那青年岁数不小了吧,好像还离过一个?”

周金锁:“岁数不大,和我们家老三差不多。离过一个也没啥,又没孩子,也不用艳丽当后妈。”

刘母却想把这事儿强调一下,只有把男方的条件踩下去,她才好多要彩礼不是?

看她还在犹豫,周金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金锁道:“艳丽娘,我可很少给人做媒。你看我给仨儿子一个闺女找的对象,有一个不行的?”

就周爱琴虽然有些小脾气,可在疼她男人这方面还是很到位的,干活儿也行,学习也还上进,现在看个书写个信不成问题。

老二媳妇儿虽然绵软,但是人家做饭好,性格温和,对男人孩子好得没话说,男人孩子对她也好。

张黑妮儿更不用说了。

这三个说服力不够?薛明翊够吧?

刘母还真是说不出什么,她也觉得薛老三不错,就是……这不是想多要钱么。

周金锁就把薛老三的条件一通摆,“你们艳丽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啥样我很清楚,是个好闺女。薛家老三的条件我也给你明明白白地说了,你就说行不行吧。”

周金锁压根就没跟她说你闺女先看上的薛老三,说了也没用,因为刘母是不会考虑闺女的意见,她喜欢不喜欢没用,只有爹娘觉得彩礼合不合适。

刘母就说和孩子爹商量一下,再给答复。

周金锁笑道:“那你可紧着点,薛老三那条件,多的是人家愿意呢。”

刘母就赶紧去找老头子回来商量。

老刘头儿一听薛老三的条件,当然也乐意,“他家给多少彩礼?”

按说二哥是大军官,他也做小买卖,得多给一些钱吧。

在老刘头儿看来做小买卖是投机倒把,是丢人的事儿,薛老三年纪大,还是二婚,也是减分的事儿,有这些事儿压着,那他们多要彩礼也应该。

刘艳丽嫂子却和他们意见不一样,“这样好的条件,先结了亲,等以后艳丽两口子有钱,兄弟结婚他们还能不帮衬?”

刘父刘母却觉得钱还是拿到自己手里更安全,以后闺女给的那是额外赚的,现在拿到手的那是应该的,不一样。

老刘头儿又问:“他第一个婆娘为啥离婚?不是男人打老婆吧?”

他这么问,可不是怕闺女嫁过去挨打,而是觉得打老婆的男人二婚不好娶对象,那就是减分的,就该多给彩礼。

刘母就说去打听一下。

老刘头儿想的是多打听一些薛老三的短处,捏着短处就能多要彩礼,你要是一身毛病,不多给彩礼你凭啥娶媳妇儿?还是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

正儿八经的十五块彩礼,如果毛病多,老两口想要三十块,甚至五十块!

乡下人要拿五十块钱不容易,必须得几家子凑凑,城里人很轻松呀。

大军官一个月怎么也得六十、七八十工资吧?

乡下人一家子一年都花不了五十块钱,他一个月七八十,一年到头得攒多少呀?

他们不了解薛家的情况,更不知道薛明翊具体的工资数目,只用“皇后娘娘金锄头”的思维考虑别人,就觉得薛家肯定很有钱,轻松拿出五十块。

人的贪念无止境,一旦认可人家三十块很轻松,就想要五十,一旦认为五十块也很轻松,他们又想要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