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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行。”苏驭随手把两根鱼竿扔河边草丛里,提着桶子跟着她往回走。

一向少言的苏诚看到侄女话多了几句,目光落在提着行李的高大身影上,带着几分审视。

陆长风的情况,苏娉都在信里跟他简短的说了几句,知道他是部队里的,初始印象终究还是要好上几分。

“大伯,小叔,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奶奶都等着急了。”苏策问。

“你小叔火车晚点,我等了两个小时才等到他。”苏淳像苏老爷子,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虽然大部分都听媳妇的,但是对兄弟的感情很真挚。

他们不喜欢道貌岸然的大伯母,但是对大伯还是很有好感,再怎么说也是苏家人嘛。

和苏策自己猜的差不多,一行人说说走走回了苏家,老太太正好从厨房端菜出来。

看到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欣喜道:“阿朗,你爸回来了,快去大队部叫爷爷和叔叔回来吃饭!”

苏朗在院子里四处转悠,不知道在找什么,听到奶奶的话也只是胡乱应了一声,磨蹭了一阵,才慢悠悠往外走。

看到小侄子这副模样,苏诚微不可察皱了下眉。

都是苏家的孩子,二哥家的做事就比大哥家的要利索一些,这明显是在家被惯坏了。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兄弟的孩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苏娉这样的,他还能管管,二哥二嫂都是真心为了孩子的以后考虑,很明事理。

心里将大哥二哥的孩子一对比,苏诚更加寡言了。

先去洗了手,把自己的行李从陆长风手里拿过来,礼貌道谢后,他回了房间。

没过多久,又出来到堂屋等着开饭。

不知道是苏朗太慢还是苏老爷子他们在大队部耽搁了,直到六点二十几才回来。

老太太骂骂咧咧从他手里接过鱼:“早就知道儿子今天回来还这么拖拖拉拉。”

苏老爷子不敢吱声,老太太说什么他也不回应,等她消气了才去厨房洗手,又倒了杯水喝。

一家人难得聚齐,老太太本来还想说两句,也忍住了。

苏淳先给爹娘盛了饭,才给自己装。

陆长风扛来的一百斤大米老太太已经划算好怎么用了,哪怕是今天这种全家团圆的场面,也不舍得全部吃细粮,都是混着粗粮煮。

苏朗用木饭勺拨开红薯,只装白米饭。

对于他的行为,老太太和徐秀都不说话。

陆长风看了一眼,笑了一下,把红薯往自己碗里盛。

“给我一点。”一只白皙的手握着碗伸过来,女孩柔声道:“红薯吃了也挺好的。”

她是担心陆长风一个人吃这么多不易消化,胃会不舒服。

“行,”陆长风眼底笑意愈深,他夹了两块红薯到小姑娘碗里就作罢:“先吃完这些。”

要是在自己家,他是不舍得让小姑娘吃粗粮的,白米细面随便她吃。

如果是在陆家,自己那几个侄子做出这样的行为,他肯定会教导。

现在是在苏家,这位小表弟的长辈都在,也轮不到他开口。

现在不纠正,以后总会有人来帮你纠正,只是到时候多少要吃点苦头了。

随便去哪个地方都是吃集体饭,谁能容许你这样?

苏娉见他不说话,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慢条斯理咬着红薯块。

老太太在问大儿子年底发了什么,有没有工业券,然后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道:“你王二婶子她儿子给买了一台新的缝纫机,我看了那样式还不错,蜜蜂牌的。”

“家里要是有这么一台,我缝补衣裳做点布鞋也方便,还能去扯点布来给你们做身衣裳。”

说到这,她不满道:“别人的媳妇儿都是心疼男人,你们的倒好,自己穿新衣服,男人永远是这么一件旧袄子。”

苏定邦刚想说自己有新衣服,阿软昨天给自己在百货大楼买了,只是他舍不得穿打算过年再拿出来。

不过转念又想,要是老太太知道肯定又要骂孙女不孝顺,从来没给她买过衣服,干脆不说了。

容岚扯了下嘴角:“娘,每年的布票这么紧张,能做一身就不错了,明年再给您儿子做。”

“我不用。”苏定邦连忙摆手:“我在部队里都是穿军装,用不上。”

这婆媳俩干仗可千万别扯上他。

徐秀完全当没听见,她把攒的布票给女儿做了件袄,还用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棉花票,连儿子都没有。

谁知道她今天竟然敢对自己说那样的话,她肺子都快气炸了,怕被容岚看笑话,只能表面上装镇定。

目光落在对面挨着那病秧子坐的男人身上,她双眸微眯。

按照哥嫂的说法,这病秧子打娘胎来身体就不行,后来又被他们扔到垃圾桶。

小时候就靠着中药续命,现在这气色也好不到哪去。

身子虚,就很难生孩子。

她这个对象知道这件事吗?肯定不知道吧,容岚好不容易攀上这样的高枝,绝对会三缄其口。

可要是陆长风知道了呢?哪个男人会不想要有孩子。

既然自家这个丫头不争气,不能让她出一口恶气,那她就把容岚家这桩也毁了。

陆长风下意识抬眸,眼底的冷芒一闪而过,瞥见是她,只是礼貌性地颔了颔首。

老太太从三个儿子这儿得到准信,会给她凑钱票买一架缝纫机,脸上的乌云散去,坐在她旁边的苏老爷子身子都没那么抖了。

他们在这吃饭,得知苏家几个儿子都回来了,亲戚们络绎不绝过来串门。

看到她们还带着小孩过来,老太太顿时垮下脸。

这不就是知道她孙女对象提着东西上门来了,想来蹭一点吗?

老太太好面子,虽然肉疼,但还是去自己的房间,打开箱柜,抓了把水果糖。

看了一眼,好像有点多,又放回去几颗。

来了三个小孩,给六颗糖就行了,已经算是最客气的。

现在糖又贵又不好买,只有从城里回来过年的才舍得买那么半斤一斤。

“弟妹啊。”二大娘开口:“我听说你家儿子孙子都回去了,孙女还带了对象上门,就想过来看一看,你不会嫌我们烦吧?”

“哪能呢。”苏老太太把糖果塞小孩手里,皮笑肉不笑:“不过你家孙女要是带了对象回来,我肯定不会厚着脸皮凑过去看。”

当年分家闹得多大啊,都撕破脸了,锅碗瓢盆都靠抢,后来还是她婆婆说平分。

一家七兄弟,苏老爷子排第三,八个碗怎么呢?

他们是宁愿砸碎了,也不愿意让谁占半分便宜。

当年她婆婆那叫一个哭天抢地,说生了一堆冤孽,哪怕把碗留给她也行啊。

老太太倒是乐得轻松,撕破脸了好啊,免得总是沾着你想占便宜。

苏家这么一堆人,七个兄弟,就出了苏定邦这么个没心眼的。

其他人都精明得很,眼睫毛拔一根下来都是空的。

二大娘只是尴尬地笑笑。

谁让人家现在后辈出息了呢,这么多在部队当兵的,七个兄弟就数她过得最好。

生了三个儿子,三个都是吃公粮的。

苏策撞了一下陆长风的胳膊,眯眼笑:“好戏开始了。”

陆长风含糊不清应了一声,筷子不停往碗里扒拉,就没停过。

徐秀看到他这几百年没吃过东西样子,忍不住怀疑,他说的这些家庭情况是不是真的。

苏娉侧头跟妈妈在说话,容岚问:“在部队里有喝我给你寄过去的草药吗?”

“有。”苏娉叹了口气,回忆起那苦苦的味道,小脸皱成一团:“妈妈,您和外公炮制药材的手法是不是不同呀?我怎么觉着您开的药更苦一些。”

“良药苦口。”容岚抬手把她脸颊的发丝捋到而后,瞥了眼那边围着炭火炉子坐,叽叽喳喳说个没停的苏家亲戚们,眼底的不耐显而易见。

这群人无利不起早,为了什么显然易见。

要么是借钱,要么是借票,或者想从他们这里走门路,把孙子塞进部队的。

她叮嘱女儿:“待会儿你跟长风收拾桌子去厨房,在他们走之前不要出来。”

“好。”苏娉乖巧应道。

见准女婿还在吃,容岚也没催促,轻声问女儿:“你们哪天去西北?”

现在是腊月二十一,苏娉只有半个多月的假期,一般正月初二就要回东城了。

陆长风也差不多。

“可能得过两天。”苏娉柔声道:“今晚肯定只能在这歇着了,明天下午我们去县里坐火车,先去莹莹家。”

夏莹家是西城的,去西北要经过那儿,也不用特意绕路。

女儿在信里说过这个朋友很多次,容岚也知道她的存在:“你带着长风一起去?”

“是呀,莹莹之前跟我说啦,她和何同学年底结婚,让我和他一起去。”

“好朋友结婚是大事,到时候妈妈给你准备一个红封,你记得给人家。”

“我自己有钱……”

“这是我作为长辈单独给的,你能有知心朋友妈妈很开心,也很感谢她在东城大学对你的照顾。”囡囡从小就不怎么出门,身体太差了,读书也是去几天没去几天,交不到什么朋友。

后来去了南城,更是宁愿闷在家里跟外婆做刺绣,和外公学医药。

所以女儿能去交朋友她真的很欣慰,而且软软的性格和读大学前相比,真的开朗太多太多了。

这一点是要感谢张轻舟,她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东城一趟,跟他好好道个谢。

“那我先替莹莹谢谢妈妈。”苏娉唇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容岚屈指蹭了蹭她秀气的鼻尖,见陆长风吃完在和大儿子一起收碗,她又问女儿:“长风说了带你回去几天吗?你们俩抓紧点,到时候我们还得去外公家一趟。”

容老爷子和容老夫人知道外孙女谈了对象,也开心得很,之前还说要来北城,被容岚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