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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绝望,花月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奴婢说笑的,公子也别往心里去,奴婢就是看您今日闲在屋子里,怕您闷着……”

话还没说完,手腕上就是一紧。

李景允眼底的笑意几乎是要破墨而出,但鉴于上回的惨案,他也实在不敢再笑,强自板着脸道:“你想做爷的妾室?”

“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尴尬地笑着,挣了挣手,“奴婢就是觉得……当个花瓶摆在您院子里也能挡挡灾,比外人来得省事。”

这人真是不会撒谎,一撒谎耳垂就泛红,眼珠子乱转,偏生脸还要绷着,端着她“殷掌事”该有的仪态,瞧着可爱得很。

要不是怕狗急了咬人,他可真想蹲下来好生逗弄逗弄。

翻开手里的庚帖,上头毫不意外地写着“殷花月”和她的生辰八字,李景允只扫了一眼就合上,勉为其难地道:“你这么说,似乎也对。”

奄奄一息的殷掌事,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过来了,她捏着手惊喜地看着他,问:“公子这是答应了?”

“爷不是说了么,纳谁都一样,你本就是将军府的人,那纳你还来得快些。”他脸上一丝喜色也没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菜市场上挑白菜的大爷,“嗯,就你了吧。”

换做以前,花月肯定恼得想咬他一口,可眼下,她竟然有种喜极欲泣之感,拉着他的袖口,就差给他磕头了:“多谢公子。”

李景允懒懒地瞥过来:“说好的,要乖顺听话。”

花月点头如啄米:“听!”

啄完,又迟疑地看他一眼:“公子若当真纳了奴婢,那可会保奴婢周全?”

他哼笑,筷子在指间一转,倏地夹了块肉递到她唇边,一双眼看下来,眼眸深邃不见底:“要是连个丫鬟都护不住,爷也白混了,趁早跟你一块儿下黄泉。”

心里一块大石头“咚”地落了地,花月下意识地张口咬了肉,口齿不清地问:“那这纳妾礼什么时候行?”

“等回去京华再行不迟。”李景允又夹了一块肉,在她唇边晃了晃,“不着急。”

眼眸一瞪,面前这人陡然急了:“不行,还是就在这儿找点东西办了,纳妾又不是大礼。”

趁着她张嘴,他将肉又送了进去,满意地看着她嚼,然后道:“这里什么也没有,太过仓促。”

“不仓促,那不是有爷给奴婢抓回来的白鹿?”花月咽下嘴里的肉,“用那个就能做定礼。”

说着,像怕他反悔似的,拉起人就往外走。

这好像是她头一回主动这么拉他的手,李景允小步随她走着,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与自己交叠成一处的指尖。

殷花月人看着冰冷无情,可这指头却是温软得不像话,绵绵地缠着他,生怕他要退。

绷了半晌的唇角,终于是忍不住高高扬起。

不听话的旺福终于是掉进了坑里,并且乖巧地给自己埋上了土。

身为主人,他很欣慰。

后院关着的白鹿正吃着草呢,冷不防面前就来了两个人,藕白色的那个人拉着青黑色的那个人站过来,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青黑色的人很嫌弃地看了它一眼,敷衍地与藕白色一起朝它低了低头。

“礼成。”藕白色欢呼。

青黑色直摇头:“这鹿也就颜色稀罕,肉也不好吃,何必拜它。”

白鹿:?

伸手给食槽里添了一把草料,花月道:“这事越简单越好,眼下找谁来都不合适,就它碰了个巧的。”

鼻尖里轻哼一声,把玩着她的手指,顺带扫了一眼她的发髻:“既然礼成,那你也该换个打扮了。”

想想也是,她点头:“可奴婢也没带别的衣裳首饰。”

“这个好办。”他转身,勾着她的手指引了引,“跟我来。”

***

未时三刻,日头有些耀眼,沈知落靠坐在窗边,伸手扯了扯衣襟。

他换下了一贯穿的星辰袍,眼下正穿着苏大小姐亲手缝制的青鹤长衣,眉目间是一贯的冷淡,容色也是一如既往地惊人。

苏妙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他,看了半个时辰,也没动一下。

沈知落有些无奈:“你没有别的事可做?”

“嗯。”苏妙点头,笑眯眯地道,“表哥说了,让我看着你就成。”

眉宇间划过一丝戾气,沈知落别开了脸:“三公子也真是厉害。”

“我表哥自然厉害,整个京华就没有不夸他的。”苏妙双手合拢,赞叹地说完,一扭头还是满眼仰慕地看着他,“可他没你厉害,你什么都知道。”

深吸一口气,沈知落沉声道:“小姐都这么说了,在下也正好给个忠告,小姐与在下无缘,没有红鸾牵扯,强行凑在一起,只会伤了小姐。”

苏妙听完,脸上的笑容一点没褪:“我会因此而死吗?”

“不会。”

“那便好了。”她抚掌弯眉,“等回京华,我便让人去你府上下聘。”

“……”额角跳出两根青筋,沈知落语气又冷两分,“苏小姐,且不说这事能不能成,就算要成,也是在下给小姐下聘。”

苏妙挑眉,狐眸眯起来,轻轻地“啊”了一声:“是这样吗?我以为是情愿嫁娶的人给不情愿嫁娶的人下聘,这样你拿我手短,吃我嘴软,就不会悔婚了。”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沈知落觉得头疼,也就将军府能教出这样的小姐来,放在别家,早被扣个放荡的罪名拖去沉湖了。

他很想发火,可想想李景允手里的东西,又硬生生将这火给咽了回去。

“小姐。”门外跑进来个丫鬟,喜上眉梢地道,“三公子方才去了您的房里,拿走了您那些新的衣裳和首饰。”

苏妙一听,脸登时一黑,拍桌就扭身:“这是什么喜事不成!”

桌子“呯”地一声响,上头的茶杯都跟着颤了颤。

沈知落眼角又抽了抽。

小丫鬟像是已经对这情形熟悉万分,半点也没惊慌,上前笑道:“若是三公子自己拿去了,那奴婢肯定拦着他,但他是给个姑娘拿的,还给您留了这个。”

狐疑地看她一眼,苏妙接过纸条一看。

“愚兄今日纳妾,未备妆点,特借你些许应急,待还京华,双倍奉之。”

满意地看着这最后四个字,苏妙点了点头:“算他懂事。”

纸条被揉起来塞回了丫鬟手里,她转身正要继续看沈知落,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等!”一把将丫鬟抓回来,苏妙重新打开纸条,瞪大眼看向第一行字。

“纳妾?!”

最后一个字拔得太高,有些破音,沈知落被吵得捂了耳朵,不明所以地抬眼。

***

一袭胭脂红裙,满头宝钗金梳,骤然从铜镜里看见这样的自己,花月有些失神。

李景允坐在她跟前,左右看了看,勉强点头:“还凑合。”

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花月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好好的主屋不待,李景允愣是拉着她寻了行宫一间空房,还吩咐下人不许知会旁人。眼下时辰已晚,他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图个清静。”李景允打了个呵欠,半阖着眼道,“爷劝你好生睡一觉,什么也别问,不然明儿也架不住那场面。”

窗外月已高悬,是该就寝的时辰了,花月明白地点头,然后疑惑地问:“这房里就一张床,奴婢睡哪儿?”

李景允一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捏着她的下巴给她做口型:“跟爷学:妾身。”

眼前的脸骤然放大,呼吸都近在咫尺,花月瞳孔一缩,磕磕巴巴地学:“妾……妾身。”

“这才是侧室的自称。”他满意地点头,然后问,“知道侧室该睡哪儿吗?”

花月愕然,脸跟着就有点泛红:“不是说就摆着好看?”

“身为妾室,要摆着也是爷的床上摆着,你还想去哪儿摆?”他看她一眼,表情突然凝重,“难不成你压根没想好,说要做妾室只是一时冲动?”

“我……”

“殷掌事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也许另有隐情?”他摸着下巴沉思,“你该不会是想利用爷帮你挡什么……”

“没有。”否认得飞快,花月扭头就去将被子铺好,“是妾身愚钝了,公子这边请。”

李景允起身,甚为宽厚地道:“人生在世,别总为难自己,不情愿的事就别做,也免得旁人看了说爷强取豪夺。”

心里沮丧极了,她面上还不敢表露,只能扯着唇角笑:“怎么会呢,妾身很情愿。”

李景允满意地躺进了床内侧。

花月望了一眼外头的夜空,眼神幽长又悲凉,然后“啪”地关上了花窗,收拾好自个儿,也爬上了床。

这房间床挺宽,她贴着床沿,能与他拉开一尺远。

灯熄了,眼前一片黑,只隐约能看见头顶的床帐,花月抓着床沿一动不动,身边这人安静了片刻,突然开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