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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韩武并不恨韩然,毕竟后者只是做了一些作为君主该做的事而已,反过来说,韩然不曾为了排除隐患而将他铲除,这已经尽到了兄弟的情谊。

因此每当回想起往事的时候,他也只是稍稍有些感慨,感慨天意莫测,让他兄弟二人落到如今田地。

见韩武久久不语,常洪催促道:“釐侯,事不宜迟,请立刻收拾行装,跟随末将回国。”

釐侯韩武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响,最终徐徐点了点头。

当日,釐侯韩武便叫妻妾收拾了行囊,随后在次日,在常洪一干人的保护下,乔装打扮,悄然离开了大梁。

待等釐侯韩武逃离之后,釐侯府的下人当中,才有大梁府派遣的眼线察觉到不对,连忙向大梁府禀报此事。

“釐侯韩武逃了?”

大梁府府正褚书礼得知此事颇有些手足无措。

虽说釐侯韩武这个人质对他魏国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任其逃走啊。

于是,褚书礼一边派兵丁追捕,一边派人禀告雒阳朝廷。

而这个时候,魏王赵润在雒阳王宫的甘露殿,刚刚从天策府左都尉高括手中,接过来自韩国蓟城一带青鸦众的密信,得知了「韩王然疑似崩殂」的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赵润将信将疑。

因为这件事也太巧了:七月份韩使赵卓前来雒阳时,他赵润才旁敲侧击地询问韩王然的身体状况,结果不到三个月,韩王然就过世了?

而就在赵润反复看着这封密信,在信中思考着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时,便见高括去而复返,禀报了另外一桩事:数日前,釐侯韩武从大梁逃离,疑似逃回韩国。

『……』

赵润默不作声,坐在书桌后思考着这两件事的联系。

按照常理来说,这两件事很好联系,无非就是韩王然真的过世了,然后韩国国内一部分仍然心忠心于釐侯韩武的人,想办法将韩武给救走了。

但直觉告诉赵润,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在思忖了片刻后,他索性来到了垂拱殿,跟内朝的诸大臣一同讨论这件事。

然而,诸内朝大臣对此亦是众说纷坛,无法得出一致的意见。

期间,介子鸱大胆地猜测道:“会不会是韩王企图用诈死来诱使我大魏进攻他韩国呢?”

听闻此言,殿内诸大臣都很吃惊,内朝首辅、礼部尚书杜宥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不可能吧?”

也难怪杜宥如此吃惊,毕竟从古以来,只听说过在两军对垒时有一方的将领以诈死之计引诱敌军,却从未听说过一国的君主用诈死之计,毕竟一国君主的生死,牵扯太大,搞不好会引起内乱,倘若韩王然当真敢用这种伎俩,那杜宥只能说,这位韩国君主,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诈死……么?”

坐在王位上,赵润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良久,他长吐一口气,徐徐说道:“这并非……没有可能。”

其实在甘露殿的时候,他就已经思考过这方面的可能。

虽然如杜宥所言,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一国君主假传死讯的前例,但这并不意味着就不会发生——韩然那是什么人?那可是不惜要替楚国吸引他魏国主意,宁愿冒着替人做嫁的风险也要将他魏国拉下来。

似这等胆魄的君主,未必不敢做出假传死讯的事来。

听了赵润的话,诸内朝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还是无法认可这种说法。

当即,蔺玉阳便提出了反论的依据——在他看来,韩王然断然不可能假传死讯,因为一国君主的崩殂,会引起国家的动荡,况且眼下魏韩两国的关系紧张无比,以韩王然的睿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一个不好,甚至不需要他魏国进攻,韩国可能就会四分五裂了。

听了蔺玉阳的依据,魏王赵润摇摇头说道:“未见得!……爱卿所言,一国君主的死讯,会引起国家动荡,可目前,韩国国内本来就是一团糟,再乱又能乱到哪去?至于内乱……朕不觉得韩国的贵族会在这个时候内讧,倘若韩氏的分家子弟贪慕王位,胆敢在这个时候窃取,那么,我大魏趁虚而入,他们皆是亡国之人……他们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诸内朝大臣想了想,觉得自家君主的说法倒也有道理:搞不好,那韩然还真是用诈死来背水一战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温崎笑着插嘴道:“照我看啊,管他韩然之死是真是假,我大魏皆不予理睬不就得了?……先击溃齐国再说!”

这一番话,还真是让内朝诸大臣感觉眼前一亮。

是啊,管他韩然的死是真是假,我魏国皆不予理睬不就完了?

但此时,前兵部尚书陶嵇却幽幽插了一句嘴:“前提是魏武军能打下泰山。”

这一句话,就让内朝诸大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的,他魏国上将韶虎所率领的魏武军,在攻陷了东郡之后,已向东挥军至泰山一带,在那里,韶虎不出意外地撞见了齐国的名将田耽。

据前几日韶虎派人送回雒阳的战报上显示,田耽早就在泰山构筑了一些列的防御设施,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攻破泰山。

若是短时间内无法攻破泰山,无法直接威胁到齐国,或许,应该改变战略,进攻或已失去了韩王然的韩国?

要知道,虽说击溃齐国可以让魏国取得优势,但反过来说,若能直接击溃韩国,魏国就相当于直接赢得了胜利,毕竟单单一个楚国,就算有齐国在侧面帮衬,也不会是魏国的对手——韩国若被击溃,楚国必败。

除非楚国识相,早早跟韩齐两国撇清关系。

也就是说,泰山战场,才是这整件事的核心关键所在——倘若魏将韶虎能击败齐将田耽,攻破泰山,那么,魏国根本无需去理睬韩王然的死究竟是真是假。

但遗憾的是,目前在泰山战场,魏军的优势不大。

在思忖了片刻后,赵润叫大太监高和取来了中原各国地图,平铺在案几上。

期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地图中的「鲁国」,然后又看看齐国,若有所思。

是的,他在鲁国有一支奇兵,运用得当,或可使整个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问题是,为了攻破齐国,值得提前暴露这支奇兵么?

要知道,楚国至今还未进场啊!

其实在赵润心中,他是倾向于楚国早早入场的,毕竟他很清楚,魏楚两国之间肯定会有一战,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既然注定会有一战,那么,他当然倾向于在这场相对有把握的战役中,一举击溃楚国;反之,若错过此次机会,魏国在发展,而楚国也在发展,十几二十年后,还说不准谁能打败谁呢。

毕竟楚国那四千万的人口,威胁实在太大。

『再等等罢。』

赵润暗暗告诉自己,就目前的局势而言,还不值得暴露那支足以扭转局势的奇兵。

当然了,事实上这支奇兵的‘忠诚’,也是他犹豫不决的一大原因。

而就在这时,内朝大臣冯玉建议道:“陛下,不如调湖陵水军协助韶虎将军攻打齐国?”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是赵润并未采用。

原因很简单,湖陵水军是他专门为了楚国准备的,怎么能轻易用在齐国身上?

见赵润摇头,介子鸱也建议道:“陛下,单单魏武军,或难以攻破泰山,不妨调动几路军队协助韶虎将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考虑增派哪支军队。

不得不说,虽然魏国有四十万的精锐之师,但这些军队,如今大多都被‘牵制’着:北一军、上党军、河内军、镇反军等,既牵制了韩国,反过来亦被韩国所牵制;而商水军、湖陵水军,则是防备着楚国。

数来数去,或也只有司马安的河西军可以调动。

但是当他提出这个建议时,赵润却微微摇了摇头。

见此,介子鸱微微一愣:为何不能调动河西军?难道说,陛下其实也防着秦国?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介子鸱就立刻意识到,事实上魏忌的河东军,至今为止其实也还未接到命令——虽然对外宣称,河东军之所以不调动,是为了牵制韩国太原郡的乐成,但事实上,韩将乐成的太原军,有桓王赵弘宣的北一军牵制,就算不能取胜,也足以守住国界,并不需要河东军。

『不会真是在防备秦国吧?』

看了一眼赵润,介子鸱心下暗暗嘀咕。

而就在这时,就听赵弘润长吐一口气,沉声说道:“就暂且搁置韩国,看看泰山那边的进展再说……”

而事实上,赵润等的并非是泰山战场的进展,而是在等待张启功的行动。

他很清楚,无论韩王然是真死还是诈死,张启功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定会趁机在韩国国内掀起一番风浪。

所谓投石问路,他要看看,韩国面对张启功掀起的风浪,究竟会作何应对。

由此才能来判断,韩王然的亡故,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