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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日,楚国有很多人依旧后悔莫及,当然后悔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早知道魏国会强大到今日这种地步,就该在当年魏国还未曾崛起的时候,率先将其覆灭!哪怕为此与齐国开战,甚至是被齐国打垮。

片刻后,官署内的小吏奉上了茶。

待彼此都抿过一口,并且将其暂时放下之后,左侍郎朱瑾咳嗽一声,问道:“不知两位尊使此番出使我大魏,所为何事?”

一提到这事,楚使黄砷心中便暗自叹息,毕竟他很清楚,他此番所肩负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但奈何这是他楚国君主熊拓的命令,黄砷虽然心中并不赞同,也只能硬着头皮表露来意:“是这样的。……我方希望贵国能有所克制,停止攻打韩国、齐国的不义征战。”

听闻此言,左侍郎朱瑾心中轻笑了一声,但面色却是立刻就板了下来,生硬地说道:“尊使,敢问这是楚王的意思么?”

“是……”黄砷硬着头皮说道。

只见朱瑾眯了眯眼睛,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太荒谬了!……韩国率先对我大魏宣战,我大魏只是予以还击……”

此时黄砷好似也豁出去了,正色打断道:“贵国对韩国宣战姑且算做反击,可攻打齐国又是为的哪般?……此事名不正、言不顺,乃不义之战!贵国乃是霸主之国,诚应当维持中原各国和睦,不宜兴不义之师……”

听闻此言,朱瑾亦厉声说道:“齐国乃顺良耶?……齐国表面恭顺,背地里则勾结韩国,暗中相助,实属韩国之同谋!……贵国乃我大魏盟国,理当和我大魏联合,征讨不义,却奈何袒护奸邪?”

听到这声质问,黄砷亦不落声色地说道:“然而贵国与齐国的战争,却已损害了我大楚的利益……自前几年我大楚攻克泗水、东海两郡之后,我国君主宅心仁厚,见这场战争伤及众多,便停止战争,致力于恢复楚齐和睦……近两年来,我大楚与齐国互通有无,彼此皆有得利,奈何贵国对齐宣战,致使楚齐之商事大受影响……”

“哈哈哈。”

左侍郎朱瑾闻言哈哈大笑。

他为何发笑,无非就是觉得黄砷纯粹是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罢了。

楚王熊拓宅心仁厚故而停止了那场楚齐战争?嘿!

分明就是你楚国撑不下去了而已!

想到这里,他冷笑道讥讽道:“楚齐之商事大受影响?莫非指的是贵国从韩国购置的那些军备么?”

“非也!”黄砷神色不变地与朱瑾对视着。

二人足足对视了有十几息。

随即,黄砷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总而言之,我国君主希望贵国看在大局的份上,看在楚魏两国邦交的份上,停止这次不义之事,好让我寿郢对国内利益受损的商贾、贵族有所交代。”

听闻此言,朱瑾摇头说道:“恕难从命!”

话音刚落,就见在旁的楚国副使焦穆有些惊愕地问道:“朱侍郎,这么大的事,你不禀报魏王,竟欲擅自做主?”

朱瑾:“……”

黄砷:“……”

不知为何,班房内忽然呈现诡异的寂静。

非但礼部左侍郎朱瑾转头看了一眼焦穆,就连楚国的主使黄砷,亦瞥了几眼焦穆,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良久,左侍郎朱瑾咳嗽一声,说道:“总之,征讨齐国是我国君主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虽魏楚两国乃是盟友,但在这件事上,恕我大魏不能答应……”说罢,他看了一眼焦穆,补充道:“事实上,这也是我国君主的意思。”

黄砷闻言点点头,开口正要说话,就见焦穆眉头一皱,不悦说道:“朱侍郎切莫把话说得太满。……你可知道,若贵国拒绝了我大楚的要求,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么?”

『……』

左侍郎朱瑾盯着焦穆看了三息,忽然嘴角一扬,语气莫名的地说道:“本官当然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事实上,黄砷大人知道,贵国的君主熊拓陛下也知道,好像似乎就只有尊驾……还被蒙在鼓里?”

焦穆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黄砷伸手虚拦一下,示意道:“够了。”

焦穆不解地看向黄砷,却见黄砷直视着朱瑾,沉声说道:“倘若贵国果真一意孤行,那在下只能表示遗憾……为了维护我大楚的利益,我国或将协助齐国,抵制贵国此番的不义之战。”

听闻此言,左侍郎朱瑾淡淡说道:“那我大魏,也只能为痛失一位盟友而感到遗憾。”说到这里,他板起脸来,又补充道:“但愿贵国不会后悔。”

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黄砷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即刻返回寿郢,将贵国的意思禀达我国君主。”

“不送。”朱瑾冷着脸淡淡说道。

在临离开前,楚国的副使焦穆恨恨地说道:“你等会后悔的!”

此时朱瑾正端着茶盏抿茶,闻言一愣,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看着那焦穆,以及焦穆身边表情有点无可奈何的黄砷。

“呵。”

朱瑾冷哼一声,不作回应。

此后,楚国使者黄砷、焦穆二人返回客栈,收拾行囊,立刻离开了雒阳,返回楚国。

而礼部左侍郎朱瑾,亦在黄砷、焦穆二人告辞离开之后,亲自前往王宫,面见魏国赵润,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后者。

在听完朱瑾的讲述后,赵润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太明显了……熊拓那家伙找不到别的借口了么?”

正如赵润所说的,其实楚使黄砷此番前来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搅黄’魏国与楚国的联盟关系,毕竟不这样做的话,楚国作为魏国的盟国,实在不好背弃魏国倒向韩国与齐国。

而礼部左侍郎朱瑾因为早早就得到赵润的授意,因此也对黄砷的来意心知肚明。

不夸张地说,朱瑾与黄砷纯粹就是颇有默契地演了一场「谈判谈崩、魏楚失和」的戏码罢了,至于黄砷的副使焦穆……

在赵润看来,纯粹就是他熊拓送来挨宰送死的,方便楚国对魏国开战。

只是不知那焦穆跟黄砷是什么关系,后者在关键时候制止了前者,否则,只要焦穆再口无遮拦地说几句,说不准就会死在魏国。

当然,话虽如此,但魏国这边也没有必要杀一个不明就里的副使对不对?搞不好这还是熊拓的借刀杀人伎俩,借魏国的刀,铲除异己,顺便拿这件事做文章,在道义上占据主导。

这也正是朱瑾当时没有理会那焦穆的原因。

“熊拓那厮,据朕所了解,并不喜阴谋手段,没想到当了楚王之后,哼哼,似这种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伎俩,亦是信手拈来……”

在嗤笑了一声后,赵润摇摇头,走向书房正中央的一张桌案,只见在这张桌案上,平铺着一副大略的中原各国地图,而从旁,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小巧精致的木质木塑,大概有三个指节大小。

有的是手握长枪的步兵木雕,有的策马凌空的骑兵,造型不一而足,栩栩如生。

只见赵润拿起其中一枚长枪兵的木雕,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后,随即啪地一声将其放置在地图上代表楚国疆域的区域内。

至此,这份地图上代表韩、齐、楚、鲁、越几国的区域内,皆各放置了一枚造型各异的士卒木雕。

此时,就见赵润在凝视这张地图许久后,忽然弯曲右手食指,啪地一声将放置在韩国区域内的那枚士卒木雕给弹飞了,随即,啪啪啪啪连响,将其余几个木雕陆续弹飞。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中魏国西侧的秦国区域。

只见他的食指按在那枚士卒木雕的头部,轻微地来回摇晃,仿佛是在犹豫是否应该将其像前几枚士卒木雕一样弹飞。

在足足沉思了好一会后,他这才收回右手,负背双手,凝神注视着地图上那唯一一枚还立着的士卒木雕,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唯一的变数……么?”

他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