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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乐御剑而驰,春雨拍打在脸上,带来让精神为之一震的清爽。

与秦相的一番对话,安乐自是有自己的考量,虽然说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但身聚无敌势的他本身就已经是在绝路上行走。

一旦无敌势破,等于吹鼓的气球被扎爆,失去了展望未来的大期望。

既然如此,那在多给自己一些压力,又何妨?

兴许重大的压力,会愈发的成为吹鼓气球的能量?

李幼安飘然而至,深深看了安乐一眼,眼中带着欣赏,亦是带着几分感慨。

“你这是赌上自己一身意气与豪气,一旦殿前会试上你失败了,我不会救你,赵黄庭亦不会救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李幼安说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兴许,我的剑,越磨越锋利呢?”

安乐笑道。

李幼安不由轻笑起来:“你还真像我年轻时候,有一股锐气,临安这温柔乡着实不适合你,你该来沧浪江战场……在这儿你才能经受真正的磨砺。”

“秦离士畏惧我们一旦过江,战不过元蒙铁骑,可他着实小看了我们沧浪江畔的诸军,小看了大赵的武将,元蒙大军迟迟攻不过沧浪江,可并非因沧浪江为天堑,更是因为大赵武将的英勇与强悍。”

“这些端坐在庙堂的官员们,只会按自己的思绪所想来判断,未曾脱离温柔乡,奔赴前线看上一眼,并不知道沧浪江畔,拦阻元蒙大军的大赵武将们有多么的骁勇。”

“我们大赵武将并不弱,只是庙堂少了一份过江的气魄。”

“殿前会试,你最大的对手便是叶闻溪,虽然她小圣榜排名不如秦华安,可是秦华安对上叶闻溪,必败。”

“叶闻溪乃叶龙升孙女,从小便在沧浪江战场长大,于死人堆中摸爬,她的名声在沧浪江战场,在元蒙大军军中,都有着不俗的威慑,秦华安、司马普度还有王家麒麟儿……成长在临安这温柔乡中的天才,垃圾的很。”

“所以,沧浪江战场才最能培养人。”

李幼安看着安乐说道。

安乐闻言,不由轻笑,他自是知道叶闻溪这位淑雅的少女表面下,隐藏着多么凶戾的面容,这可是噶过好多条人命的狠角色啊。

“沧浪江战场么?”

安乐眸光中不由浮现出一抹向往。

在战场中磨砺出的强者,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李幼安背负着手,在前方驰骋,安乐御剑在其后,这一次他可以放轻松,肆意的感受御剑带来的潇洒与自由。

两人飞行了许久,越过一处又一处在春雨之中朦胧着烟雾的山岳。

诸峰十二最高头,岚色烟光翠欲流。

一座碧翠朦胧的山峰逐渐于脚下清晰,李幼安带着安乐飘然落在了山岳之间。

郁郁葱葱,层峦叠嶂,有飞瀑宣泄,伴起轰鸣如雷。

山道泥泞,少有人来,枯叶新叶俱是落满地,空气中带着深林特有的清新与果实落地发酵了一整个秋冬的酸味。

李幼安踩着泥泞,往前行走,未曾用半点修为,他背负着手,眼眸中带着几分回味。

安乐腰间别墨池与青山,安静跟在后面,亦无半点怨言。

脚下的泥泞沾污了他的白衣与靴子,深一脚,浅一脚,二人于山中披荆斩棘的前行。

不一会儿,行至了山巅。

一棵迎客松生长于崖畔嶙峋峻石之间,缭绕的山雾迷蒙不断,入眼竟是一处大坪。

侧方是一面巨大的绝壁,宛若以剑削出似的。

流水淙淙的声音自山间萦绕,别有一番清幽滋味。

“是不是很好奇,我带你来此做什么?”

李幼安一席儒衫,看着安乐,笑着说道。

安乐的确疑惑这里是何处,心头没有半点答案。

行至绝壁上,李幼安望着如镜面一般的绝壁,抬起手一指,对安乐说道:“你且来观这面绝壁,可否在绝壁上见得什么?”

安乐闻言,心头微微一动,李幼安这等传奇人物,带他来此,自然不会只是单独的欣赏深山风景,必然是有其想法与心思。

视线遂落在绝壁上,却见绝壁光滑如镜,春雨都难以沾染其上,像是前世有工具磨出来的瓷砖表面似的。

仔细看一眼,安乐并未看出任何东西来,不由摇了摇头:“并未见得任何。”

李幼安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你可知此地为何处?”

安乐还是摇头。

李幼安站在迎客松下,背对着安乐,身上儒衫猎猎作响。

“这座山本无名,乃我登科状元之后,登小圣榜之首后,得以对话圣师时选择的对谈之地。”

“我曾与圣师对谈于此。”

“本来我若成第七山山主,便会择此山为第七山,可惜,我未曾第七山主,此山便无人问津,亦是持续无名。”

李幼安轻声说道。

但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让安乐惊讶无比。

却见李幼安笑着拍了拍迎客松,轻吟道:“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如何’。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这是我未曾成为第七山主时,曾作的一首小词下阙,故而我给此山取名‘扶松’。”

扶松山,还当真是随意的很。

但真正让安乐震惊的是,此地竟是李幼安曾经与圣师对谈的地方。

对话圣师,是多少修行人梦寐以求之事,可李幼安竟是只选择了这么一处空幽且随意之地。

“我与圣师对谈许久,心中所有困惑尽数问出,圣师一一解答,有关修为的疑惑也都得以明悟。”

“圣师离开时曾于此绝壁上留下了三道剑气,剑气成画,画的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我观得两道,悟去过去与现在两道,如今尚且剩下一道。”

“这些年我带了许多人来过,皆是我所看好的后辈,叶闻溪也曾来过,可俱是无人观得壁中画。”

“我对最后一道未来剑气很感兴趣,想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带你来了。”

“你且观之,若能观得画作呈现,有所悟便悟,悟不得,那便算了。”

李幼安说道。

圣师留下三道剑气,过去、现在与未来?

安乐眸光一凝,望着那光滑如镜的绝壁。

李幼安端坐古松,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壶酒,自斟自饮,未曾在理会安乐。

而安乐端坐在绝壁之下,就这般仰着头盯着绝壁,目光仔细的盯着,不断的盯着。

春雨停歇,阳光破出暮霭云层而洒落。

日照西斜,星月逐渐攀上高空。

黎明晨曦,鱼肚白于东方泛起,朝霞漫天。

安乐不断的盯着绝壁,一动不动的盯着。

时间转瞬便是一日一夜过去。

深山之间,寂静无声,只有虫鸣声阵阵。

星光如瀑。

李幼安于古松下,站起身,摇了摇头,略感可惜,兴许这位少年亦是看不到这一缕圣师所留的未来剑气,观不得未来。

也是,未来本是未知,未知如何能观之?

就在李幼安颇为失望,欲要唤醒安乐时。

他眉头微微一动,后撤一步,撤回了古松下。

“未来,圣师画的不是未来,而是等一场未来。”

安乐似是呢喃。

呢喃话语落毕,盘坐盯着绝壁观望的安乐,白衣自生一股清气,翩翩涌动起来。

墨池与青山两柄剑,化作两道剑光冲起,环绕在安乐的周身,发出清冽的剑吟。

而安乐眉心泥丸宫中,剑气铿锵。

元神竟是从中一步迈出。

一步一步,似登天而起,朝着那光滑无比的绝壁行去。

最后,行至绝壁之前,伸出手,如水波荡漾一般,漫入了绝壁之内,在李幼安眼中,少年的元神似是化作了一道锋锐绝世的剑光,于绝壁中画出一幅未来!

刹那间。

绝壁之中,剑气迸发!

扶摇直上,直冲牛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