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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蔷并未留意卫行歌在想什么,她又看回了自己治下的麟州和云州等地,说道:“长远之事暂且不议,既然通商之事进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接下来就是我们从世家手里挖钱挖粮挖人的好时候,我还等着用世家的钱粮助我重建丰州城防。”

她说得随意又俏皮,把一旁的卫清歌给逗笑了。

卫蔷看向小姑娘,说道:“清歌你传信回北疆给云州麟州两地民事司和建城司,春耕收尾之后屋舍建设之事必须加快,库房也要加紧,要是有不便之处,让林管事协同,总之,一定要快。此次我借着通商之事要人,那些世家女子我是绝不会放过的,她们少年便要离家远行,到了北疆必是身心俱疲,正是我们以诚相待,将人带心一起留下的好时候,具体留人之法让越管事和若歌一起想办法,给我个章程让燕歌带来就好,这是其一。

“其二,做戏做全套,丰州要做大兴土木之态,向太原定州等地传出消息,就说土石木料有多少,丰州便收多少,此事让越管事和林管事商量去做。

“至于第三件事……释鲁为人谨慎,想要取代胡度堇,迭剌部必要再吞下兀古、六奚几部,以防己方被麻雀在后,若是释鲁对那几部动手,便让湛卢、赤霄两部袭扰之,务必将释鲁与胡度堇之战拖到八月之后。”

她只说了一遍,卫清歌就记下了,坐在一旁胡凳上开始写信。

卫蔷又看向卫行歌:

“行歌你代我写信给燕歌,将东都军中各处如今之状粗略与她一讲,在让她军屯之事一了便立刻来东都,越快越好。”

“是。”

两个年轻人都领命去忙了,卫蔷坐在案前慢慢收起了羊皮地图,心中仍觉有千头万绪。

事情进展太快,要做之事太多,她手中实在缺人。

她此次南下为何只带了一个卫清歌?还不是因为余下人等皆忙到脚不沾地?各州在春耕,百姓在春耕,军屯所也在春耕,定远军十部自将军以下,无论多么英勇善战,此时皆成了泥腿农官,与田亩种子打交道,春耕完了还要造桥修路筑城,去岁一冬好歹忙完了胜州丰州两地百姓的安置,借调的还是麟州、蓟州两地官吏,卫蔷在云州躲了一冬,那麟蓟两州刺史恨不能一日三封信问她何时还人。

因她想要今年各州选出的书吏优先指派胜州丰州,檀州刺史晏青红恨不能打马两日飞驰至云州与她讨说法,幸好,晏刺史也舍不得马。

实在不怪卫蔷会盯上被阿薇掳进宫中的世家女,那些女子能书会写,秉性柔善,无父兄可依便要学着自立,先做书吏学习实务,待经事之后再做文官,比起强拗那些朝廷选官员的清高性子,调、教她们在卫蔷看来要容易多了。

何况北疆文官早有大半是女子,对于如何让女子为官,早有一套教习制度。

待这些女子也成了样子,她也就可以着手扩大书院之事。

可惜眼下那些北疆未来的栋梁之才还被关在东都外的上阳宫里,正跪着给圣人念经祈福,卫蔷只能眼巴巴地想一想,想完了,继续理着心中的千头万绪。

秦绪就是在这个时候溜达进她院中的。

“阿姊,今日春芳歇有颜大家奏新琵琶曲,可否与阿弟我同赏啊?”

扇子摇啊摇,秦小公子隔着窗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美人阿姊”。

只见美人低声一笑:“春芳歇?我从前在东都只听过枕春阁,听过但没去过,倒是在长安之时被兄弟拉着去了画楼听许大家唱歌,那时我不过十岁,只觉得许大家的嗓音又甜又润,就像桃花谢了结的桃子。”

秦绪连忙道:“许大家我也知道,每次东都有了新歌者,总有人要念两句许大家,可惜长安变乱,她也没了踪迹。阿姊,春芳歇如今的管事正是当年画楼的白校书,您与我去,正好看看与当初西京画楼可有何异同,岂不美哉?”

卫蔷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书案,说道:“我自然是想去的,可是有些信还没写。”

自家美人阿姊一蹙眉,秦小公子心中立时有归雁落地游鱼沉底之感,扇面一展,他的面色就如窗外那枝桃花,小心躬身道:“小弟愿为阿姊效劳。”

卫蔷抬手招他进屋,笑着道:“阿弟你愿帮忙实乃阿姊之幸,我有几封信,要给前青州刺史陈仲桥、吏部侍郎裴道真、太常寺卿崔……险些忘了,还有一封奏折。”

握着狼毫,秦绪顿觉自己的手有些重。

可再看一眼卫蔷的脸,他咬着牙,笑着说:“阿姊尽管放心。”

尚书令府中姜清玄收到了宫中圣人的传信,不由一叹:“用之防之,驭人如犬,小人之道耳。”

骂完这一句,他静了静心,放下信笺,又拿起了棋子。

看着黑棋白棋,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那两个全天下人都想她们分崩成仇的外孙女,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一口一个“找阿姊”的幺孙。

当年他让自家幼子娶了同窗秦家之女,没想到长安变乱,秦家被灭门,儿媳知道消息也跟着去了,他便让幼子的幼子改姓了秦,将来可担秦家门楣。

也因为这一桩,家中上上下下都对秦绪都纵着,书香门第就这么娇惯出了一个满口满眼只有美人的纨绔祖宗。

既然想起了,姜清玄便叫了人来问:“如端在国公府过得如何?定远公为何还没将那纨绔打出来?”

说话间,他还在摆着棋子。

管事面色纠结,小心说道:“大人,小公子在国公府,已被指派写了两个时辰书信了。”

“啪嗒”,谪仙般的姜尚书下错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