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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正在喂马的林球儿直起身茫然地看着卫瑾瑜。

“啊什么?照办就是,做完了此事你再回来!”

圆头圆脑的女子连忙回道:“是!”

摘了玉冠,换了裘衣,拿出些灰粉在脸上摸了摸,卫瑾瑜带着两个人骑上马又往南去了。

在宫里被人以“海棠”代称。

到了摄政王府上叫“窈娘子”。

等到了北疆,又会叫什么呢?

第二天马蹄踩着霜前行,女人看着遥远的北方,仍是在想着,想着。

又下雨了,复州城外的山林下,被定远军团团围住的南吴士兵们穿着潮湿的衣袍挤在一起取暖。

帐篷之类都被上官取走了,没湿的棉衣也是保不住的。

雨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夜里还会结冰碴,地、树和木柴都被洇透了,想要引火取暖全凭运气。

他们两万多人已经被围了八天了,军粮的运道被切断半月有余,分下来的军粮连煮粥都不够,一人不过几十粒米,真是日日以米汤饱腹。

当兵吃粮,军粮匮乏,军令也难执行,缩在一起不动已经是乖顺的,定远军每天都让嗓门大的在外面喊“定远军不杀俘”“一日管一顿饱”,每天夜里都有南吴兵士偷跑去定远军的营地。

湛卢将军龙十九娘子也不是那好人,只要有吴兵来投,立刻让人敲锣打鼓,扰得南吴将帅们日夜不宁。

此次北伐的元帅杨宪每日困守帅帐,他是江州王庶子、吴国国主杨源化的亲信,南吴在淮水以南每有征讨都是输少赢多,他跟在父王、圣人身后从军,何曾遇到如此绝境?

他几次写信给高氏让高叔盛守诺,与他夹击定远军,那些信却都有去无回。

夜深之时杨宪甚至想过那高叔盛是不是与卫氏合谋斩他吴国臂膀,不然为何那定远军和卫氏来得那般快?

定远军围而不攻,只看着他麾下将士困守在此地,也让杨宪几乎恨到了心里,他很想带着三万残军冲出去好歹与那卫氏性命相搏一番。

可还没等他下定决心,二十余门曾让无数南吴兵将骇破了胆的巨大黑色火器已经在他们营外一里处严阵以待。

冲出去,那就真是以命相搏了……

吃过配了马肉糜的蒸饭,杨宪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帐篷的顶,又开始觉得高家父子是北梁的大忠臣。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掀帘走出去,让人去探。

“蒸饼比那人头大,还有大锅的羊肉汤,要是今夜来得早,还有米饭能管饱!”

卢鼓儿用带着乡音的话大声说着龙将军写给自己的顺口溜,手里提着一张鼓,说一句敲一下。

“我叫卢鼓儿,去年才十五,复州雨水多,木柴不生火,伍长提棍棒,什长扣口粮……鼓儿过得苦,如今才享福,身上棉衣裳,脚下新鞋子,定远不杀俘,还让人饱肚!”

听到了近卫的复述,杨宪沉默片刻,捂着头,他咬牙道:

“传令下去,敢投敌者,杀!”

“敢议军事者,杀!”

“聚众者,杀!”

杀?

杀谁?

谁杀?

一生得不似南人的汉子一甩手里烧不起来的木柴站起来大声道:

“咱们挨着饿受着冻,聚在一起都得死,那还不如豁出命去投了北人,再差总比现今好吧?”

说完,他抄起自己早就生了锈的枪就冲了出去。

南吴铁器金贵,他们这些为国卖命的,大半用的是木头做的枪。

他不是一个人,与他一齐冲出去的人越来越多。

看着南吴军中哗变,龙十九娘子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看看他们,咱们都得记得,咱们是为了什么才打仗。”

“高官厚禄?金玉富贵?咱们为的是咱们现在过得日子,人人可得的田亩,有人就总想着据为己有,人人可得的功勋,有人就总想将之作自己头上的宝珠。”

“这些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就像现在南吴营中对着自己的兵士举起屠刀的,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

“什么叫压迫?抢走田亩,掠人为奴,要这些人交出他们的性命为护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却又不将他们当人,这些都是压迫。”

“我们来到这,是为他们,是为复州百姓,也是为自己,私心讲是为了自己,可谁不希望自己的同心同道之人越来越多呢?若是天下都能与北疆一样,我们也可放下刀枪去享安居乐业。”

薛惊河斜靠在床上,听卫蔷对卫清歌说道:

“我等长刀所向,就是为了兴天下人人一等的大义。将北疆的一些律令写在纸上,送进荆州城。”

灯火照在卫蔷的脸上,她面带浅笑。

剿灭了借道而来的南吴兵马,下一步自然是将那条道,彻彻底底,永永远远地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