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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晓后退了一步,板着脸也无辩解之言。

于崇看着他的神情,忖度片刻:“难不成你还真要忠于大梁?先帝倚重的申家可是孩子了你祖父和大兄。”

冷笑一声,杜晓转头看向窗外:“戾太子与申家已灭,杜家大仇得报。”

“一派胡言!若你真的甘心,长安城里的杜家玉郎怎会变成现在‘瘟猫’!杜闻和,旁人能被你蒙骗,我可是与你同窗十载!”

于崇想喝杯水,走到壶前察觉是空的,又走了回来。

“那坐在宝座上的卫氏女已经将世家当死敌,你以为两京世家死绝,你们京兆杜氏就能逃过一劫?前有深仇后有杀机,你杜闻和真的不会为杜家思量后路?”

找上杜晓,于崇也是无奈之举,本想让于岌去讨好北疆来使,将于家归附之意传给定远公,不成想来的使节竟然是于岌从前的发妻,骆氏若是不恨于家又如何会走?

这条路断了,于崇才找到了三十年前的同窗杜晓。

他绝不信杜晓真的没有给自己留后路,杜晓是“瘟猫”不是“疯猫”,大梁江山风雨飘摇,就算杜晓之前是要把杜明辛赶出杜家,现在也定然换了面孔。

杜家的门路是他最后的指望,最近几月他送去给定远公的信毫无回应,定远公俨然已不把于家放在心上。

他不立下功业,一旦改朝换代,河南于氏就会湮灭不见。

他就成了于家的罪人。

杜晓不愿与于崇多说,转身就走,于崇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

“此事功成,首功是杜家!”

杜晓原本已经拉开了门闩,又推了回去。

转身对于崇道:“到底是何等功业,让于大卿这般急不可耐?”

“将洛阳城献给新帝。”于崇说道,“你让你侄子将于杜两家的决心告诉……告诉新帝,到时你我从城内攻出,策应昭义节度使,占下洛阳杀尽赵氏族人,做了新帝想做却不好做之事,再将洛阳城献给新帝。”

杜晓皱了下眉头:

“不好做之事?是何事?”

于崇低声说了两个字:“皇后。”

……

与杜晓密谈之后,于崇心中便安稳了许多。

和于家不同,京兆杜氏是从西汉御史大夫杜周传承至今的大族,出过的相爷与将军多如繁星,他尚且保存于家,杜晓为了杜家也会投了定远公。

不,是新帝。

骑着马往洛阳城中去,他摸了一下脸,叹了口气。

新帝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以洛阳相报,传到后世也是一段佳话。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当年定远公救他时的模样了。

这也不是他该想的。

也不该再叫定远公了,该称“新帝”。

马蹄踏在土路上,于崇深吸了口气。

有路了,有一条路将让于家再富贵一朝。

新帝是独断之人,于家也不必抢什么权,只做富贵闲人倒是更能保富贵,正好后宫空虚,于家子弟里挑着俊俏的奉上去。

也算做个国舅。

安分两代人,等各家再闹一场,于家子弟也就可以显出些本事了。

正想得入神,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于崇刚要回头,一把刀已经劈在了他的身上。

从马上摔下来,他还没看得清天色,又一刀捅穿了他的胸膛。

鲜血涌出。

有人缓缓走到他的尸体旁。

“我与他同窗十年,还请让我给他合了眼吧。”

是,杜闻和。

于崇好像看见了当年自己求学的杜家学堂,生得玉一般的少年郎正在与人辩《孟子》。

又有一队甲兵扛旗而过,定远公卫泫高坐马上。

“大丈夫当如是!”是谁说的?是他呀。

族长不让他从军,用木条抽打他,

再就是,洛阳大火,乱兵杀来。

一把刀救了他。

救他的人长了什么模样?

是何等让人记了半生的少年将军?

于崇奋力转头想看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见于崇拧了下身子终于不动了,杜晓弯下腰,合上了他的眼。

“若不是私心太重,他……”

杜晓叹了口气,终究没讲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