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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开大会,过完了年就要准备起来,白山都护府距离晋州颇远,好在可以坐火车倒成了方便的,白山都护长孙琴憋着劲儿想让其他人都看看白山的好东西,白山的豆,白山的山珍,白山的各色干肉与皮毛。

白山虽然土极好,开地却实在艰难,想纯靠种粮养活自己在几年内还是痴心妄想,正好有铁路,长孙琴常常亲自带着人长途跋涉到幽州,让幽州港来往的商船里装上白山的皮货山珍。

换来的粮食运到白山,就能养活白山十三军和他们来随军的家人。

同光九年的扩军也充实了白山的垦荒军,从前在白山垦荒的大半都是俘虏,扩军之后垦荒军有了白山军的旗号,军饷也是仅次于白山十三军足有六万多人,加上他们的家人有十万之数。

单论人数已经与繁衍生息多年的幽州相当。

这么多人在,活儿干的多,事也多。

郑兰娘将这一年来白山都护府辖地的大事一一抄录下来,抄完,她叹了口气。

“毋虚”……当年她来白山之前,元帅写了两个字给她。

那时她已经是北疆财部的算官长,是北疆财部里年纪最小的司官,自以为已经明白了如何做实事,来了白山才知道想要将事做好有多难,事做不完,人的心力却有限,有时无力求实,便成了虚。

虚事多则颓,实事多则兴,为了做不虚之事,有时就是要将自己逼到绝境之中。

有人敲门,郑兰娘将文书收好,开门就看见了自己的阿娘。

“兰娘,元帅让我闲散了数月,我也该去元帅处谋个职了。”

头上只梳了简髻的柳妤笑着对自己女儿说。

她自称自己是闲散了数月,实则自从到了白山就没停过,白山诸事冗杂,光是理账一事就能将几个算官耗在里面。

柳妤精于算学并非虚言,她将白山所有收支之事看了一遍,用了半月重新理了账册,让理账一事容易了一半。

一番劳碌,曾经丰腴白皙的柳大夫人变得黑了些瘦了些,却仍是神采奕奕。

“好!”郑兰娘笑着说道,“我在白山必小心谨慎,阿娘不必担心。”

她身为白山都护府长史,都护不在之时她要代行其责,轻易是不会离开,想要送阿娘走,也只能送到车站。

柳妤笑着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庞。

“既然选定了前路,就往前走,贪嗔痴念,钱财美色,皆是浮云,只有大道是真,知你辛苦,阿娘心疼你,阿娘也为你高兴。阿娘蹉跎了半生才知晓的道理,你这般年纪便已知晓,有志亦有力,阿娘以此为傲。”

郑兰娘眨了眨眼睛才让自己没哭出来。

同光六年到同光十三年,整整七年,被抢进上阳宫的时候她还想过为赵梁的圣人做妃子以光宗耀祖,现在去看,不过是寄命于他人的虚妄罢了。

见女儿要哭不哭,柳妤握住她的手:“咱们母女俩到今日也可说祝各自前程似锦。”

说完她就笑了,郑兰娘也笑了。

有些地方一想到开会便要想尽办法寻商机,有的地方则是各种依依不舍。

站在幽州州造船坞,诸葛弘唉声叹气:“一日日看着他长大,只怕我还没回来,它就走了,我就是那知道娘子有孕还要出去公干的郎君。”

他身侧幽州长史谢尽之看完了手上的文书抬起头:“昇歌号是船坞的师傅们造的,你是爹,他们是谁?”

看了一眼老师傅为造船而炼出的如铁柱般的手臂,诸葛弘往后退了一步:“舅爷爷,你就不能让我多难过会儿?你可是马上要大半个月见不着我了。”

谢尽之无动于衷:“昇歌号下海的那一日我会写你的名字放在前面。”

诸葛弘几乎要哭了。

“昇歌号”是幽州州造船坞建起四年以来造出的最大的船,长二十七丈,比现如今海上最大的“蔷薇号”只小一点。

“昇歌”这个名字是从一开始就写在图纸上的。

据说图纸是顾师留下来的。

定的是三月初三下海试水,偏偏今年的大会提前到了二月,三月初三诸葛弘最快也在回程路上。

“舅爷爷,要不我把刺史给你,你去太原开会吧?”

他抓着谢尽之的袖子小声问道。

谢尽之没说话,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拽了回来。

见他转身走了,诸葛弘哭丧着脸跟在后面嘟嘟囔囔,等到了人前,他又是一派沉稳的幽州刺史了。

如今统管数州的京兆尹元妇德准备带去太原的是文书。

堆在一起足够丈高的文书,是她抽空与各司同僚一同整理的,南下治理这些州遇到的问题和发现,以及所感,已经都在上面了。

陈伯横第一次见这些文书堆起来,忍不住想等元妇德回来就得下次过年了。

这次大会他是被元帅特指了要去的,顾念他的年纪,还专门准备了马车和护卫,比元妇德提前七天走,慢慢到太原,也不必那么辛苦。

被这样优待,陈伯横摸了一把长须,看了看天。

“妇德啊,这次开完会,恐怕咱们就不能叫元帅是元帅了。”

元妇德一边整理文书一边说:

“立军、立学、立法、立政……该立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