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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太守大人在堂,甚至行省负责刑狱的官员,还有魏国公府的人也都在场。

江州府主官名叫尉迟端,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出身。

“本官一般是不审案的,但今日情形特殊,这个案子江北县令不敢接,就由我接下来了。”

太守尉迟端缓缓道:“好在我也是做过县令的,也审过不少案子。”

老祖宗敖亭上前,拱手道:“太守大人,家门不幸,让您见笑了。”

为首尉迟端道:“哪里,哪里,老大人深明大义,下官佩服。”

这位尉迟端之所以会说老大人,是因为敖亭也是担任过官职的,而且还不小。

接下来,这位太守亲自搬来了一个凳子,请敖亭坐下。

太守尉迟端清了清嗓子道:“那接下来,本官就正式审理此案了。”

他目光一冷,望向了柳氏道:“怒浪侯夫人,你可认识跪在地上之人。”

怒浪侯夫人道:“认识,他叫柳重,很早就在柳家中效命。我嫁到江州城,他作为护卫一并过来,曾经在怒浪侯爵府中效命了十年。”

太守尉迟端道:“那他算不算你的故人,你的曾经心腹呢?”

怒浪侯夫人柳氏道:“算!”

太守尉迟端道:“好,夫人如此诚实,这好得很!那本官就直截了当了,这位柳重当众刺杀敖鸣,是不是你指使的?”

怒浪侯夫人柳氏道:“当然不是,我难道是疯的吗?还当众派人刺杀敖鸣?而且还派曾经的心腹护卫去办这件事情?这是唯恐别人不怀疑到我头上吗?”

太守尉迟端道:“凶手柳重,你抬起头来。”

那个刺客抬起头,却发现他已经毁容了,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了。

太守尉迟端道:“他已经自我毁容了,对你可谓是忠心耿耿啊,这样就算被擒,也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牵连到你头上。”

怒浪侯夫人柳氏道:“那为何如今又把我招供出来了呢?”

太守尉迟端道:“柳重,你说说看,为何又反悔,招供出怒浪侯夫人了呢?”

凶手柳重道:“夫人之前告诉我,说敖鸣卑鄙无耻,狠毒下流,不但要夺走敖玉公子的继承权,而且还对夫人多有非礼,简直禽兽不如,所以让我杀之。我这一听,直接就怒了,所以铤而走险,直接对他进行刺杀。”

“然而等我出手杀他之后,才发现事情不对。敖鸣公子面对危险,首先保护的是怀里的孩子,而且用后背挡我的匕首,这样品行高洁的人,怎么可能是禽兽不如卑鄙之徒?”

“接下来我又知道敖鸣公子积德行善,写下诗文无数,还写了许多话本,风靡了几个行省,但是所得的银钱,全部捐出来修建了怀山书院,专门供贫寒弟子念书。这样的人,简直如同圣人一般,怎么可能是卑鄙之徒?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受骗了,我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我主动招供了。”

靠,听上去是多么的合情合理啊。

怒浪侯夫人柳氏冷笑道:“太守大人,你断案未免也太草率了,就因为他曾经是我的心腹,就因为他的招供,就把我断定为幕后凶手,证据呢?证据呢?”

太守尉迟端道:“说得好,本官断案最重证据,不但要有人证,还要有物证,传物证!”

一个文书,端上来了一盆东西。

上面有几个银元宝,还有几颗金瓜子,还有几张银票。

太守尉迟端道:“柳重,你说这些钱,是哪里来的?你担任的是民军百户,虽然是百户,但其实也只是巡街的军户,哪里来的这么多钱?这些钱加起来,总共有三四百两之多。”

凶手柳重道:“这些都是夫人给我的,是让我刺杀敖鸣的酬劳。”

太守尉迟端道:“怒浪侯夫人,这些银元宝没有特征,但是这金瓜子是你侯爵府专用的吧。不仅如此,这些银元宝上,还有你的手纹,你手先触碰过胭脂,然后又拿了这些元宝,所以手印也留在了上面,要不要对一下你的手印纹路呢?另外这些银票都超过了五十两,每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都在票号中有备案,传隐元票号的掌柜。”

片刻后,一个票号的掌柜进入大堂。

太守尉迟端道:“堂下何人。”

那个掌柜道:“草民王金元,是隐元号在江州分号,第七柜的掌柜。”

太守尉迟端道:“王金元,你好好辨认一下,这几张银票是出自你隐元号吗?”

那个掌柜道:“确认不假。”

太守尉迟端道:“能查出这些银票的根子在哪里的吗?是谁人所存的银两?”

那个掌柜道:“这我需要查一下密档。”

太守尉迟端道:“那就去查。”

那个掌柜道:“密档很关键,我需要层层上报,至少要行省的大掌柜同意,我才能去查阅密档,因为我们要为客人保密。”

太守尉迟端道:“那我立刻派人去请以隐元号在沧浪行省的大掌柜。”

怒浪侯夫人柳氏道:“不用去了,这些银票都是我的,都是我给柳重的。但是当日他遇到我,说他母亲病重,已经花光了积蓄,所以向我开口借钱,我这才把钱给他的。”

柳氏说的话都是真的。

当日这柳重确实一头磕在她面前,请求念在之前的主仆之情,借钱救救他的老母亲。

柳氏古道热肠,所以把所有钱都给了。

柳氏怒道:“柳重,你在我家十几年,我待你不薄啊。你说要救你老母亲,我二话不说把所有钱都给你了,而且不要你还。不仅如此,我还立刻回府,派最好的大夫跟你回家救母。结果你却反咬我一口,把杀人的罪名栽赃到我头上?”

柳重叩首道:“夫人啊,你虽然是我的主子。但是我不能是非不分,不能不知大义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日你给我这些银子,就是让我为你杀人啊。你说那个敖鸣禽兽不如,不但要夺敖玉公子的继承权,还几次想要非礼于你,我这才义愤填膺为您杀人。事后知道真相后,我也痛悔不已啊,我实在受不了良知的谴责。夫人啊,我也劝你不要执迷不悟,回头是岸啊。”

怒浪侯夫人柳氏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狼心狗肺之人,如此颠倒黑白,如此反咬旧主。

敖亭那个老不死,究竟给了你什么啊?让你如此黑了良心。

太守尉迟端道:“柳重,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刺杀敖鸣,是不是怒浪侯夫人柳氏指使?”

“是!”柳重一口咬定道。

太守尉迟端道:“你还有什么证据?光有这些银票,还不够。”

这话一出,外面的书生们顿时暴怒了。

太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徇私枉法,包庇怒浪侯夫人吗?

这明明已经是铁证如山了,还要什么证据?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未免为首的一名书生大声高呼。

顿时,几百个书生,几千个看客也跟着振臂高呼。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秉公办案,秉公办案。”

“老天爷在盯着你们。”

“贵族犯法,以庶民同罪。”

几千人同时高呼,舆情汹汹啊。

那个凶手柳重道:“还有一个细节,当时我们是在天元茶馆楼上见面的。当日敖鸣公子正在和几个朋友在楼下大厅饮茶,当时我还觉得奇怪,敖鸣公子如此富贵之人,为何只喝几个铜钱的大碗茶呢?夫人当时还让我看清楚,说那就是敖鸣,就是我要刺杀的人。”

太守道:“此事,谁能作证?”

凶手柳重道:“当日天元茶楼的伙计,还有掌柜,应该都能作证。”

太守尉迟端道:“传天元茶楼伙计,掌柜。”

片刻之后,天元茶楼的掌柜和伙计全部来了。

“对,当日我记得很清楚,这个人衣衫褴褛,却上楼喝茶,谁都知道楼上的茶贵。”茶楼的伙计指着柳重道:“我当时还担心,这个人会不会没钱付账。”

太守尉迟端道:“那当日敖鸣公子正在楼下大厅喝茶吗?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就是三日之前的事情,怎么会不记得?”茶楼伙计道:“敖鸣公子身份富贵,但是对我们没有半分架子,而且喝茶也简朴,我们每一个人都对他记忆深刻,绝对是不会错的。当日他和朋友约在我们茶楼的一楼大厅喝茶,谈论的都是筹集钱款,修建书院之事。”

太守尉迟端道:“那这位夫人,三日前可到过你家茶楼喝茶?”

“到过,到过。”茶楼伙计道:“当时她还要了一个楼上的包间,要了很好的茶,说是要等一个人。”

说来也真是巧了。

三天前,怒浪侯夫人正好约了某位女子在天元茶楼见面,而且还非常隐秘。

而这个女人,就是有名的贵族媒婆。但凡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就没有她不知道的,所以怒浪侯夫人就是要向她打听没有出家的贵族小姐,就是想要给胖胖敖玉找一个媳妇,算是为他操碎了心。

不过这事情毕竟不体面光彩。

所以,就约了在天元茶楼秘密见面。而且她带了那么多钱,本来也是要给这个媒婆的报酬。

没有想到这个媒婆始终没有来,柳重却落魄地从窗外的道路经过,被怒浪侯夫人柳氏发现了,招上来一问,得知她老母亲病重。所以她把要给媒婆的钱,一股脑全部给了柳重。

没有想到,此举竟然招来了灭顶之灾,成为了她买凶杀人的罪证。

当然了,怒浪侯夫人还是很警觉的,事后就原原本本把此时告知了儿子。

云中鹤听完这一切之后,不由得叹为观止。

敌人办事还真是讲究啊,证据链如此完整,简直是完美的铁案啊。

真正的铁证如山啊。

人证,物证,动机,全部都齐全了。

太守尉迟端怒道:“柳氏,你现在还有何话说?三日之前,你约你之前的心腹柳重在天元茶楼秘密见面,付给他近四百两银子,让他为你杀了敖鸣,甚至你还专门让他认清敖鸣的面目,免得杀错了人。不仅如此,你还让柳重自毁面容,就是不要牵连到你。但你哪里想到,这柳重良心未泯,把一切都招供出来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柳氏你妒忌贤能,竟然买凶杀人。这敖鸣可也是你的嗣子,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简直比老虎还要狠毒啊。”

“当然了,柳氏你是诰命夫人,而且还是怒浪侯府夫人,本官不能对你动刑,否则今日本官定要将你打上几十大板。”

接着,这位太守尉迟端起身拱手道:“外面的诸位学子,你们也知道,柳氏是诰命夫人,我本无权拘捕。但是为了天下道义,为了朗朗乾坤,本官拼着这顶官帽不要了,也要把这件案子办了,也要给受害者一个公道,也要为江州府万民一个公道。”

然后,太守尉迟端直接摘下了官帽,义气凛然道:“皇帝陛下,就算你明日将我罢官夺职,今日我也要将这个毒妇抓捕归案。”

“来人,将犯妇柳氏戴上枷锁,关入大牢。”

这话一出。

外面的几百名书生,几千名看客纷纷热泪盈眶,纷纷下跪高呼道:“青天大老爷啊,青天大老爷啊。”

“尉迟大人,尉迟青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