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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清幽幽道:“我答应不杀你,却没法代表百姓宽恕你。”

“乱臣贼子,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

“你死后下地狱,见了罗阎……呃不,见了阎罗后,自还有后账要算。”

说罢,他将苟稀,交给了炎奴。

炎奴将其拖到街市,下身磨得稀巴烂,那苟稀功力早就被废,此刻连自杀都做不到。

他被绑缚,连同麾下亲信和官吏,都扔到淤泥之中。

池清早就听炎奴说过一些苟稀的事迹,这两日又专门打听查了一番,可谓早有准备。

此刻做足了派头,身穿官服,手持绢帛,利于高台之上,周围文武两班仪仗俱足。

他大声宣读,历数苟稀诸多罪状。

永平三年,苟稀骁勇好斗,为横行乡里的地头蛇,因仗剑杀人而被官府通缉,干脆伙同狐朋狗友,拉起一支土匪队伍。

当地官府昏庸,苟稀匪军日益壮大,附近百姓,经途商队,多遭洗劫。

永平四年,苟稀率部投奔起兵的赵王,因没有世家关系,行事无忌,反得到赵王器重,被委以军事,大破常山县,破城之后屠城,富室豪家,恣意残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

永平五年,苟稀升任虎威将军,统帅三万大军平定乱军而惨败,流窜青州各郡,大索乡间以劳军,致使百姓无粮,米一升数万钱,人相食。

永平六年,苟稀转投齐王,升任平东将军,强征民力,掠走各县劳夫六万,行事酷烈,饥劳鞭挞而死者无数,填塞于道连绵数十里。

永平七年,苟稀因诏安有功,升征东将军,督镇四郡。强令各地出资劳军,强征百姓修缮城池,死者无算。致使四郡之地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

永平八年,青州大旱,赤地千里,难民无数,苟稀杀良冒功,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号称大破流贼,斩首逾万。以至于数县人迹绝。

永平九年,苟稀转投东海王清君侧,屠城巨鹿,城中积尸不暇掩埋,有已死未敛,或将死未绝者,苟稀皆令聚而焚之,臭气弥漫十余里。

永平十年至十三年,苟稀升青州刺史,骄横跋扈,鱼肉百姓,以金玉充实府库,常断人手足,割舌劓鼻,以震淫威。

连连加赋四年,有不从者,掠民入营,不限贵贱,昼夜不息,乱加殴棰,百姓因杀以填山,号哭之声动天地。

永平十四年,苟稀强征大军二十万,会战秃发氏于济水,惨败逃跑,拱手让出数郡之地,以致秃发氏长驱直入,肆虐青州,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随着池清的概述,张辟疆、鱼秧子等人,全都怔怔无言。

苟稀之罪行,他们都知道,但此刻再听来,还是难以忍受。

当今之世,酷烈如斯,乃前所未有之乱。

妙寒目光冰冷,炎奴的眼睛更是早已血红,有些事连他都不知道,而有些事是他亲身经历的。

原本畏畏缩缩的百姓,此刻都紧咬牙关,青筋暴起,气息粗重。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十几年过得什么日子。

在苟稀的事迹中,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对应到自己的经历上。

此刻听闻苟稀连连升官下的酷行,恨得咬牙切齿,眼睛通红。

“还有呢……”炎奴挥手间,将金角放了出来,连同从洞天里救下的数百名红尘火微弱的百姓。

那小洞天是金角妖国之都,除了一些妖孽外,还有关押了很多百姓,尚没有被吃掉。

都是各郡县的供奉,其中苟稀给得最多。

毕竟连常鼎文都妥协了,更别说已经和金角狼狈为奸的苟稀了。

此刻所谓的太岁神金角,当场揭露,再加上洞天中百姓的哭诉,可谓轰动全城,百姓尽皆哗然。

原来他们信奉的太岁神,就是昔日在北地一日要啖三百女的妖孽。

本以为太岁神还好,让他们风调雨顺,物产丰饶,而没有好日子,只是苟稀作祟。

哪曾想,庇护一方水土,只是金角与苟稀的交易,是为了让苟稀能盘剥到更多财富。

而为了能提供给金角可食用的弱火之人,苟稀势必要把百姓压榨到底,无论产出有多好。

此刻知晓一切,又见太岁神被高悬拿捏,对于神灵的所有敬畏也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之怒火和恨。

池清眼见民心激愤,朗声道:“神灵不法,天道不罚,今我等举民除之。”

“散骑军侯何在!”

炎奴一怔,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说他。

“你习传太平道经,可救世济人,斩妖除魔,当速速格杀太岁,打入地府九幽,刑于刀山火海!”

“好!”炎奴哈哈一笑,抬手就把金角又给宰了一遍。

他身蕴赤霞,势若烈火,脚一跺地,就有勾魂使者出,拘走惨叫的金角一缕残灵。

苟稀吓得瑟瑟发抖,咋还有地府的事?死已然可怕,死后更可怕!

池清手指苟稀,激昂慷慨:“苟稀之罪,罄竹难书,四海共愤。”

“因其罪躬万民,今交托于众,暴之于市,人人可共诛之!”

此言一出,百姓再也按耐不住,轰然一声,冲到苟稀及其亲信身前,扑杀上去,瞬间淹没!

苟稀恐惧惨叫,被万民淹没,逐渐没了声息。

炎奴等人皆看着,心头发热,直觉快意。

不多时,深受其害的百姓竟将其分食殆尽,就连妇孺都流着泪咬牙切齿吃了一片。

还有家破人亡的百姓,将其骨头都拿去砸碎烧灼,焚骨扬灰。

炎奴不觉残忍,只觉终于看到了百姓,除懦弱畏缩以外的一面。

的确,他若一枪宰了,绝没有现在快意。

不得不说,还是读书人厉害。

只见池清还有动作,走入人群中,待百姓发泄之后,高举青州大印。

“在下陇右桓氏,名澈,字池清。生平最敬汉之武侯,故发大志向,望为一代名相,匡君辅国,洗清这浑浊世道,打造一个朗朗乾坤,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

“为尝此愿,遍访名师,苦学二十载,太康九年,受得举荐,朝廷委以西域之任,掌屯田之事,为国戍边。”

“奈何国运垂危,华夏分崩,西域尽失,胡蛮肆虐,腥臊遍地,桓某流落域外,忍辱异乡为奴,浮沉八载归国。”

“眼见神洲陆沉,旧京幅裂,王室社庙金陵,士族衣冠南迁,百姓水火之中,江山万里如血。”

“桓某不才,虽为寒门士子,但蒙国殊遇,常欲以身报国,成仁救民,保卫社稷。”

“今苟稀委罪于民,人神共诛,青州刺史空悬,时局艰难,桓某承蒙不弃,推举受掌青州,当为非常之举,澄清吏治,尽扫邪氛,保境安民,摒除饥患,以报父老。”

“还望青州百姓,接纳桓某诚心,信之无异,以布公道,共济艰难。”

他深躬一礼,一番话说得脏腑俱震,情真意切。

百姓俱都感动,还有没有哪个官员对他们如此广诚相誓,又兼苟稀已死,想起恶贼伏法,妖魔荡灭,顿觉拨云见日,不禁一齐欢呼。

一时间全城热烈,万民惶惶之心得以安抚,对未来之麻木一扫而空。

炎奴更是开心,池清一举数得,不仅严处了苟稀,令人快意,还借此坐稳青州刺史的名份,一扫百姓阴霾,凝聚人心,着实比他含怒一枪宰了苟稀要好太多。

张辟疆在他耳边感慨:“达治知变,正而有谋,良相之才。”

炎奴得意洋洋,回复仙人:“这可是我发掘的,当初在罗马我就看出来,他有大才学,还与我志向相同,欲求治世太平。”

随后他说起池清在西域沙漠艰难求生,遇到仙缘也不改其志,宁死也要面向中原的事。

沦落极西之地,都心怀祖国,为奴八年,都不放弃,最终煽动起义成功,还靠着一群没文化的角斗士把混乱的罗马城给治理得安定。

当时炎奴就看出他有大毅力,大志向,大才学,直接跟他兄弟相称。

其他人感慨,谁能想到一个沦落到罗马去了的奴隶,有如此大才。也或许是这样的经历,让他没有被大晋官场的风气所污浊,反而对太平的渴望越发坚定。

池清蹉跎一生,犹如明珠蒙尘,今日一朝执政,整个人精气神都为之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