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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起火街道的位置,那货郎脸色骤变,扔下担子直奔过去。

嘉宁赶上前,一把拉住他,“火烧那么旺,进去不要命了!”

“小妹还在里面!”那货郎顿足道。

“我去。”魏瑄当机立断,把莲子塞到嘉宁手里,

“阿季,别胡来!”

“火烧不到我,放心,阿姐。”

“阿季!”

屋子里浓烟滚滚,但魏瑄的眼睛可在黑暗中视物,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火焰包围,正惊恐地哭泣着。

在她身侧,热浪滔天,一根烧断的椽柱缓缓地倾斜下来。

魏瑄眼疾手快,飞身跃起,一把抱起那孩子,敏捷地纵身从窗口跳出了屋子。落地后,就地一滚,熄灭了身上的火苗。

……

公侯府,入夜。

“水盆放这里,下去罢。”嘉宁打发走了仆人。

“阿姐,我没事。火烧不伤我。”

“让我看看。”嘉宁坚持道。

魏瑄无奈,只得脱下衣服。就见肩背上多道深深浅浅的旧伤痕纵横交错。

嘉宁眼圈顿时红了,“阿季,你怎么一身的伤……”

“沙场征战,难免的。”魏瑄不在意道。

“肩膀还在流血。”

“大概是刚才被倒下椽木压到的,皮外伤,不碍事。”

嘉宁立即取来了伤药。

药膏渗入伤口有些许刺痛感。

“阿季,你身为天子,怎能如此冒险?”

魏瑄垂着长睫,寂寂道:“如果彦昭还在,也一定会救人的。”

“阿季,你不要学他……”嘉宁鼻子一酸,“他也不想见你现在这样。”

魏瑄倏然抬眸,目光深沉无声地看向她,“阿姐,你告诉我实话,彦昭是不是还活着?”

***

洛云山云遮雾绕。

走出书房,穿过回廊,又经过几进庭院,移步上山,踏过云雾袅绕的百步天梯,来到了山崖下一处幽深的院落,雾气氤氲,仿佛建在云间。

院门前有两棵参天古树,左右分立,遮天蔽日的树冠伸入云间,再往前走几步,他仿佛碰到了一根细细的冰凉的弦,风中轻轻一颤。

“小心。”谢映之轻道

话音未落,萧暥忽然感到头顶凉飕飕的,有一种被什么盯着的感觉。惊抬头,就见上方古树苍虬的粗枝上,绿叶如水波般哗啦啦地摇动,绿叶间快速地游出一条青鳞鳞的巨蟒!

“小九,没事了,他是自己人。”谢映之道。

那烛九阴额头上的一只独眼盯着萧暥看了片刻,吐出信子嗅了嗅,才慢吞吞地游走了。

“它是这里的守护者。”谢映之边走边道,“你刚才碰到的蛛网,是他吐出的丝,它知道有陌生人来这里了。”

萧暥见周围渺无人踪,又有巨蟒守护,问道:“这里是玄门的禁地吗?”

他是不是不该来这里啊?

谢映之道:“这里面存放这历代玄首的手稿,如今我卸任了,自然要把在任几年的经历,所知所为都撰写下来,存放于此。”

萧暥默默理解,所以这里存放着历代玄首的履历,谢映之在没有卸任之前,这地方也是不能来的。

所以这个地方在玄门的机密级别很高,这么机密的地方,他一个外人是不是更不方便进来了?

谢映之微笑:“你并非外人,如果你是外人,小九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并非外人?萧暥有点懵逼,他连玄门弟子都不是,怎么就不是外人了?难道是因为他和谢映之结契了?怎么连条蛇都知道他们已经结契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谢映之已经推开了院门。

庭院古朴幽深,满地落叶,石缝里长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有多年无人来过了。

虽是白天,但是庭院里被那参天的古树遮得幽暗阴凉,谢映之点了一盏雁足灯,执在手中,走上了阁楼。

楼梯又高又陡,七转八弯后,来到了一间古朴的雅室。

谢映之挑开了轩窗,不时有云雾阵阵从廊下窗外飘入,室内摆置的一排排放满竹简的格架仿佛半隐在云雾间。

“小宇,坐。”

萧暥在窗前坐下,这里的视野极好,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缠绕在树枝上打盹的烛九阴。

“小九?”萧暥轻唤了句。

那烛九阴便顺着树枝游了过来,但不敢靠近窗户,只是在窗外冲他摆了摆尾巴。

这蛇还是自来熟?怎么跟狗似的?

“我说过,你不是外人。”谢映之莞尔,手捧着一摞卷宗走过来。

“这是什么?”萧暥问。

“师祖的手记。”

虚瑶子!

谢映之道:“师祖在手记里记述了苍冥秘术的副作用,心魔所成。”

萧暥讶异道:“虚瑶子前辈对苍冥族的秘术这么了解?”

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

谢映之道:“当年为了在战争中胜大夏国,师祖曾在海溟城住过一段时期。”

靠!这可是第一手资料啊!

萧暥赶紧接过卷宗翻了翻,可是看了半天,这上面的字他都认识,拼在一起他就看得云里雾里。

他只好放弃思考,问道:“照虚瑶子前辈的意思,阿季的心魔还能化解吗?”

谢映之摇了摇头,“陛下不仅饱受心魔执念的煎熬,还有血印之术的毒痡,恐怕入魔已深。如今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只能让你暂避玄门。”

“阿季……”萧暥的手不由暗暗抚着那枚白璧。

魏瑄把这块玉璧还给他,是想告诉他,他心如初。

可是一想到魏瑄日夜饱受心魔血印摧残,在绝望和痛苦中挣扎着维持一丝灵智的清明,萧暥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树叶的哗哗声,烛九阴沿着树枝快速得向下滑去。

有外人闯入!

谢映之从容道:“小宇,你在这里稍候。”

庭院前,青锋紧张地以手按剑,做防卫之势。

那烛九阴吐着鲜红的信子正盘旋而下。

这时院门嘎吱一声开了,谢映之施然出门,“子靖,何事?”

青锋急道:“师叔,山门被围了!师父让我来报信!”

***

山门前,卫宛肃然道:“此处没有陛下想寻之人,还请陛下还驾。”

魏瑄道:“有没有,朕看过之后自有论断,卫夫子请让开。”

卫宛岿然不动,凌厉的目光不避不让:“玄门清修之地,不能接待贵客。”

“朕倒要看看,这普天之下,还有朕去不了的地方?”说罢他一拂袍袖,一道无形的力量震开了山门的御界。

“青霜,进山。”

话音未落,卫宛拔剑出鞘,一股强劲的气流随即扑面而来,席卷起落叶纷纷,化作无数道飞刃泼天洒来。

前排的羽林躲避不及,被劲风掀翻在地,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魏瑄眸色一凝:“卫夫子,你要拦驾吗?”

卫宛冷叱道:“邪魔外道!”

魏瑄面色骤沉,随即手掌一翻,一道黑雾腾空而起,在空中凝成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呼啸着向卫宛扑来。

卫宛正要挺剑刺去,就在这时,面前一道清风悠然拂过,一时间云开雾散,阳光如雨洒落山门。

谢映之折扇轻摇,施然步出山门而来。

“谢先生。”魏瑄收了黑雾,目光阴沉道。

“参见陛下。”谢映之执扇浅浅一礼,“不知陛下此来何事?”

魏瑄道:“朕来此只想见一个人。”

谢映之道:“想必卫夫子已经告知陛下,玄门清修之地,恕不接待外客,陛下还请回。”

外客?魏瑄刚想问:彦昭就不是外客吗?

随即他便想到萧暥和谢映之已经结契,所以他们是什么?道侣?

想到这里,他心绪翻涌,眉心的焰芒若隐若现,“如果朕今天非要上山呢?”

谢映之轻叹:“那玄门只有尽全力阻拦陛下了。”

“既如此。”魏瑄目光幽沉,“朕今天就要闯一闯山门了!青霜!调军上山”

“喏!”

羽林军得令,挥戈疾进涌向山门。

“青锋,剑阵!”

卫宛话音刚落,就在这时,山路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蓦然回首,只见滚滚烟尘中猎猎飞扬的魏字战旗。

“皇叔?”魏瑄眉头一蹙,扬声道:“皇叔这是何意?”

魏西陵战袍银甲,在马背上肃然揖首道:“臣请陛下撤军。”

魏瑄目光一沉:“朕若不撤军呢?”

魏西陵恭声道:“那臣就唯有兵谏了。”

他话音刚落,魏瑄举目望去,就见远处山道上旌旗飞扬,马蹄滚滚,一队全装束带的将士纵马踏步,汹涌向前。

他嘴角肌肉微微抽动一下,目光森寒,他很清楚,他随行的羽林只有几百人,和魏西陵在这里相持他没有胜算。

权衡之下,他果断下令撤军,并轻兵快马直奔江北大营。

三天后,皇帝调十万大军于江陵渡口集结,旌旗蔽日,樯橹连云。

并同时下诏,诏萧暥过江受封武成侯,恢复大将军衔及锐士营统帅。

***

江州,永安城。

公侯府大堂上,谢映之蹙眉道:“陛下这是恩威并施啊。小宇若渡江受封,则身陷囚笼,若拒不奉诏,陛下便有理由挥师南下了。”

“既如此,迎战便是。”魏西陵道。

萧暥一惊,道:“西陵,你要迎战王师?陛下定会给你扣个反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