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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们要不要也加快行军,抄小路前往雁门?”

“不。”魏瑄思忖道,“传令,大队走官道,打出天子旗帜御驾亲征,声势越大越好。”

青霜不明所以,只有道:“喏!”

***

三天后,刚氐河谷,流水涛涛,浊浪翻腾。

一队装满柴草的‘粮车’悄悄行进在戈壁荒滩上。

就在他们刚刚进入河谷不久,只听幽深的山谷间隐约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哨子声。

紧接着夜色中传来一阵呜噜噜噜的呼号声,伴随着石滩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北狄人来了!”“快跑!”

为首的百夫长慌忙扔下‘粮车’,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月光下,一小队身穿皮甲,挥舞着弯刀的北狄骑兵踏破浊流而来,他们身后,黑压压一片穿着北狄士兵皮甲的百姓被驱赶上了河滩,浓重的夜色中,只能隐约看到山谷中乌泱泱一片‘士兵’涌入了河谷。

“将军,北狄人已经进入河谷!”

“嗯。”孟秩浓眉隆起,拿起望远镜看去。

只见河谷中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目测有千人左右。

“将军,北狄人已进入伏击圈!”副将道。

“不,北狄人骑兵居多,而这些人都是步卒,我若猜的不错是掳掠来的沮县、祁县的百姓。”

副将神色一变:“那我们还放箭吗?”

他话音未落,孟秩已经缓缓举起右臂,“放!”

紧接着,数十支火箭抛空而落,扎在车上的柴草油布上,火焰顿时腾空而起。

山谷间惊叫声,惨嚎声,落水声响成一片。

孟秩接着道:“摇旗呐喊。鼓噪声势!”

山谷中,火光映着乌拖脸上扭曲的肌肉,他仰天大笑,“哈哈哈,中原人终于中计了!”

***

陇上郡城,天边几颗疏落的星子在夜空中幽暗地闪烁,秋夜寒凉的月光照着女墙一片森冷。

郡城北门,守城的士卒慵懒地打着呵欠,走到女墙根下,一边对着墙角撒尿,一边本能地扫视了一眼前方夜幕笼罩下的旷野。目力所及之处,隐约看到远方地平线上涌现出一片模糊的黑影。迅速在旷野上散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城门围拢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骑兵?

他心中一寒,睡意骤然散去,“敌袭,呃——”

他还来不及出声示警,只觉喉间一凉,月光下,锋利的弯刀利落地抹过,将他后半句话永远封在了口中。

随后扎木托率一队北狄士兵迅速控制了北门,在刺耳的吱嘎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城楼下,左贤王车牙缇眼睛一亮,举起弯刀朝前一指,“扎木托已经得手!北狄的勇士们,随我冲!”

数千骑北狄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杀——”

火光下,一队如狼似虎的北狄士卒冲入一处大门紧闭的民居,刚要烧杀掳掠,突然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报——左贤王,城东没人!”

“报——左贤王,城北没人!”

城西、城南也没人。

车牙缇心中猛地一沉,糟糕,这是一座空城!

他狠狠地转过头,狼一样的目光投向扎木托,“怎么回事?”

扎木托愕然,他还来不及反应,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霍然抬头,就见一支火箭掠空而过,落下一道明亮的抛物线。精准地插进城门口准备好的干草垛里。火焰顿时腾地跃起,照亮了城内。

只见城墙四周布满了的弓箭手,弓弦绷紧,森冷的箭镞密密麻麻地指向了他们!

城墙上站着一员头戴狰狞的铁面具的大将,大笑道,“车牙缇,你中计了,还不束手就擒!哈哈哈。”

这会儿就算是傻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扎木托,竟敢欺我!”车牙缇目眦欲裂,不由分说搭弓上箭,向着扎木托一箭疾飞出去。

扎木托也是个狠人,他手中弯刀翻飞,叮的一声弹开了羽箭,转身拍马就直奔城门而去,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开来,策马夺命飞跃火海。

“扎木托,休走!”

车牙缇正要提刀追去。就在这时,嗖嗖嗖——随着密集的破风声,城楼上无数支锋利的羽箭已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雨,困在城中的北狄士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麦子般,一片片地倒伏在地。

“冲——冲出去!”车牙缇大喝道,

下一刻他忽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他愕然发现,胸前插着一支锋利的羽箭,殷红的鲜血正从皮甲间涌出,箭尾的翎羽还在兀自震颤。

陇上郡城外,扎木托正不顾一切地向着拓尔图部的方向夺命奔逃,奔出十余里外,突然前方杀声四起,一支精锐骑兵从右侧密林里杀出,清一色的黑衣玄甲,无数松脂火把骤然亮起映红了天际。

熊熊火光照着萧暥身后猩红的披风,他一身肃杀的黑衣,横剑立马清喝道:“扎木托,我在此等你多时了!”

“萧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扎木托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火光下,萧暥一双眼睛流光逼人,看得人魂飞天外。

不可能是别人,正是萧暥无疑!

咣当一声,扎木托手中弯刀锵然落地,残存的侥幸和斗志如潮水般退去。

此战,左贤王车牙缇被杀,扎木托再次被俘虏,麾下数千北狄士兵一半被箭雨横扫,余下尽皆被俘。

清早,孟秩、魏燮收兵回营,再次见到萧暥,心中不由暗暗佩服。

原来,昨天晚上,就在孟秩要率军前往刚氐河谷设伏的时候,萧暥正好轻装赶上。

萧暥一眼看出扎木托想要诱孟秩去刚氐河谷设伏,然后和车牙缇里应外合夺取陇上的诡计,决定将计就计。

入夜后孟秩率少量军队前往刚氐河谷,注意拉开行军间距,扬起尘土,造成大军出城的假象。

扎木托见孟秩率军出城设伏,以为城内防守空虚,遂夺取陇上郡北门,与车牙缇里应外合,妄图拿下陇上郡。

谁知魏燮早已率弓弩手埋伏在城墙上,只等车牙缇进城……

此刻,想起以往的种种,孟秩满面羞愧,上前几步,忽然屈身单膝跪地。

“孟将军这是做什么?”萧暥惊道。

“萧将军,我以前对你误会太甚,今天给你赔罪了!”

“误会?什么误会?”魏燮疑道。

“当年萧将军冒着风雪千里驰援老将军,我却误会他害死了老将军,还在江州率兵冒犯他和陛下,孟秩是个粗人,愚钝鲁莽,还请萧将军见谅。”说罢低下头,无颜面对。

旁边的魏燮一时懵了,一把揪住孟秩,狰狞道:“你说什么?”

孟秩道:“君侯亲自审讯的曹满,曹满吐露,老将军是被先帝和王戎设计害死的!”

魏燮浑身猛然一震,退了两步,“怎会如此?”

“怎么?你还不信?”云越看不下去了,挑眉道:“当年主公刚拔除噬心咒,大夫说不能受寒,主公硬是顶着风雪前去救援,最后落下了寒疾。”

“云越,住口。”萧暥哑声道。

魏燮像是当头挨了一闷棍,愣愣道:“那……那姑姑……”

孟秩道:“北狄蛮子破城,方皇后腿脚受伤无法上马,将嘉宁公主托付萧将军后,投火海自尽,萧将军单骑救公主杀出重围。”

旧事又被重提,萧暥面色苍白,黯然道:“是我无能,没能救出姑姑。”

魏燮浑身剧烈地一震。

沉默片刻,他忽然一言不发地脱下铠甲,露出一身伤痕累累的肌肉。

萧暥蓦然怔了怔,脱衣服这是干嘛?

就见魏燮在路边的荆棘地里砍了根带刺的藤条,走到萧暥面前,咚地跪下。

“阿暥,魏燮是个莽人,今天给你赔罪了!”

说罢双手举起荆条。

萧暥明白了,这是负荆请罪。

他拿起荆条一甩,荆条如鞭抽在泥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折成两断。

“好了,元举,起来罢。”

魏燮却不肯起身,执拗道:“阿暥,你抽我一顿,我心里才好受些!”

萧暥道:“元举,如今北狄犯边,你若想为义父、为姑姑报仇,不如杀寇立功!”

这句话提醒了魏燮,他脱口道:“对了,阿暥,那个北狄首领,对你图谋不轨。”

云越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北狄蛮子也敢?!”

萧暥一摔,赶紧按住云越,岔开话题道:“元举,你在北狄数月,探听到什么军情吗?”

魏燮道:“有,北狄人好像在把士兵淬炼成力大无穷的怪物。”

苍炎!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北狄人本来就野蛮彪悍,能征善战,一旦成为不知伤痛、不畏生死、力大无穷的苍炎军,其战斗力还要翻倍!

不过,就目前的状态来看,北狄人苍炎化的进度也许还比较低?因为车牙缇率领的这支军队里并没有苍炎。

但也有可能这只是一支偏师。若是如此,阿迦罗的主力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旷野的宁静,城门外一骑如飞冲了进来,云越定睛一看,道:“主公,是斥候回来了。”

“报——”

片刻后,斥候已经急驰而至,不及等坐骑停稳就翻身落马,“主公,雁门急报。陛下率大军至雁门,旌旗蔽日,仪仗数里。”

“什么!?”

云越不屑地哼了声:“陛下这是打仗,还是秋狩围猎?”

萧暥心中却是一沉。

不妙!魏瑄这是故意大张旗鼓北上,想把阿迦罗的主力引到自己这里去!

***

清早,太阳初升,照着秋日的旷野上一片金黄。

秋风荡起,两军阵前碎草尘土漫天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