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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自然又是轮番的宴饮取乐。

只要陈济和崔玉愿意,就有参加不完的宴会等着他们,在寻欢作乐这方面,南北有着惊人的相似,区别顶多是因地制宜,南方开的花北方没有,因为举宴的名目也稍有差异罢了。

越王陈济还是一贯的醉生梦死,哪里热闹往哪里凑,他私下与崔玉一番密谈,仿佛只是他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崔玉反倒是收敛许多,宴会并没有每个都去,只是偶尔挑拣一些不那么闹腾的,可以安坐清谈,赏月赏花,不必一味应酬交际的场合,很快在长安城也因才学而闯出几分名头,倒是有不少人邀请他上门题诗作画。

这些都是小节,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那日陈济崔玉陛见之后,皇帝也接连召开了几次小朝会。

这世上,哪里会有人主动上门提出结盟联姻,却派了个混不吝的越王过来,三番两次出言不逊的道理?

不说章玉碗和谢维安等人,连严观海都看出不对劲了。

“这定是南朝人有意为之,想派一个毛头小子来激怒我们,让北朝一怒之下主动发兵,落人口实,还请陛下息怒,勿要正中他们的下怀!”

这是严观海一贯的主张了。

他行事保守,反对开战,非但这次反对,从前打柔然时,原本也是反对的,要不是后来为了跟赵群玉作对,他才转换立场。

对他这种老生常谈的调子,章骋也不意外,他直接就望向其他人。

“谢相怎么看?”

“依臣看,严相所言不错,对方的确是有意为之,只是对方到底是为了激怒我方,还是别有目的,眼下还不好说。”谢维安也没有贸然下定论。

章骋显然对他这样表态不是很满意。

“那我们这边就这么干等着?这些天,那陈济一直四处溜达,几乎逛遍了长安城的乐坊酒肆,还有崔玉,忙着参加各种诗会,他自己倒是扬名了,却好像将此行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也不再提起和亲的事情。他们这是到底想做什么?南朝就派了这么两个废物过来?”

“他们会不会也在等我们先开口?”严观海猜测,“如今南朝毕竟吞并燕国了,志得意满,拿捏下架子,也是正常的。”

谢维安沉吟:“臣倒是觉得,与其去猜测他们的意图,不如我行我素,只做我们自己的事。陛下自登基之初就整顿兵备,几年下来初见成效,臣以为,不如趁南朝现在还未彻底消化完燕国,先发制人,攻下益州,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严观海没想到他张口就是主动开打,不由大惊失色。

“万万不可!如今洛州一带自去年入冬以来就大旱,户部还在不断调拨粮食赈济,哪有余裕打仗?!再者,如果我们出兵益州,惹恼了南朝那边,他们直接大军压境,如何是好,决不能衅自我开!”

谢维安:“如果南朝遣使只是为了试探我方虚实,他们本就暗中在准备出兵攻打我们呢?”

严观海连连摇头:“绝不可能!他们要真想打,如何还会提出联姻?好歹也还派了一名皇子过来,以示诚意!照我看,陛下如今正当年轻,来日方长,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固然是好,可也不必急于一时,等我们这边准备好了,十年八年的,再打也不迟。”

谢维安冷冷道:“南朝人会等你十年八年吗?他们自从打下燕国之后,贞兴帝命吴王整顿军备,秣兵历马,举国上下,已有四十余万大军,这些兵马若不是用来对付我们,又因何而扩?每日粮草用度,也是一大笔开销,他们总不会白养着人的!不能等到对方先打了,我们再匆忙应付,到时候失于主动,恐怕就要满盘皆输了!”

严观海还是不以为然:“汝南有白远在,他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汝南一带也陈兵二十万,一旦有战事,大不了再从京城那边调集兵马过去……”

“如果他们从原燕国方向出兵呢?”李闻鹊忽然出声。

众人都住了口,循声看他。

章骋:“李卿此话怎讲?”

李闻鹊道:“臣先前看过军报和南边传来的消息,那四十万大军,他们并不是一味囤在汝南对面,而是一直往北调动。大军调动,商贾往来,消息传递,都能看见,无法做到真正保密。但许多人看见这些兵马调动,只会以为北朝这是刚灭了燕国没多久,还在整兵,却没想过他们是在为伐璋做准备!”

他顿了顿,平复情绪,继续道:“这并非臣在危言耸听,原先汝南与义阳相持不下,但今年大旱,淮河之险所剩无几,为了防止北朝入侵,南朝那边本该严阵以待,白远那边却说对面驻军并未增加多少。那四十万大军又去了哪里?总不能是辰朝皇帝拿去戍卫京师了吧?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兵马被他们放在了原先燕国的地盘上,一来防范燕国旧臣谋反,二来也是为接下来攻打我朝做准备。所以臣以为,南朝遣使此来,只为麻痹我们,而非真正想要和平,臣赞同谢相之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到时候打多少,打到哪里,都是我们占据了主动,不过臣不赞成攻打益州,最好还是打下义阳,再往南或往西推进!”

这一席话真正石破天惊,想必他也憋了许久,直接一气呵成,不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

众人沉默许久,连想反驳的严观海一时都没回过神。

章骋是想打的,但他无法承受失败的后果,毕竟北朝打赢柔然已经是好不容易,现在元气尚未恢复,又有地方大旱,当然最好是不打,然而谢维安和李闻鹊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陈济他们此行只是为了麻痹怀柔,等对面真发兵了,他们毫无准备,无疑会很被动。

简而言之,皇帝觉得打可以,但是一定要赢。

但谁又能给、敢给他这样的保证?

他皱眉不展,又问一直未说话的章玉碗。

“阿姊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