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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拉着赫连容的衣襟,用嘴巴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恶意。

闭嘴吧你。

真是宽容个鬼。

御花园内那日纷乱所弄出来的动静早已经在花匠的妙手之下抢救回了许多,而今各种鲜嫩的花朵姹紫嫣红,全都是自暖房里面搬出来的。

这些漂亮的花朵,缓解了过往冬日的肃杀,今年到底是冷了一点,就算已经是春日,那寒凉仍旧挥之不去。

好几位宫妃正漫步其中。

许婕妤就是被邀请过来的一员,她的身边跟着红桃,一主一仆漫不经心地自花丛中走过,眼神落在一株娇嫩的鲜花上。

“就算是再漂亮的东西,放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之中,早晚是会凋零的。”许婕妤的手指摸着这朵花,“红桃啊,你说美好的东西,为何不长久?”

“主子,奴婢没有这样的本事,弄不清楚。”红桃摇着头,“不过奴婢觉得,好花配美人,这花呀,再没有比您更相配的了。”

许婕妤被红桃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漫不经意看向其他人。

这些人里头,份位最高的,也不过是嫔,说来说去,不过是一群在宫里头,不上不下的人,想要抱团而已。

许婕妤多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如今这宫里头暗流涌动,谁都说不清楚到底会出什么事情。若不在这个时候结盟,一朝遇事,她们这样的人是抵不住那洪流的。

好笑的是,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这样的抵抗,不过是在徒劳,却仍然会这么做。

“许婕妤,你可知道,那个叫惊蛰的到底是谁?”

金嫔开口时,许婕妤差点没有发现她的来到。金嫔是这一次选秀,跟着贵妃那一批人被选进来的。

相较于这一批新人的搅风搅雨,金嫔算是里面比较安静的一个人。许婕妤眨了眨眼,唯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活得长久一点。

不过安静是安静,她的性格还是有些娇纵。听闻她的宫里,可是出了不少打骂宫人的事。

“妾身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能让陛下喜欢上的,也定然是有些本事。”许婕妤说着一些客套话,“姐姐不必担心,陛下就算再贪野味,又怎可将整副心神放在上头,再过些时日,这样的趣味也就散了。”

许婕妤说着有些言不由衷的话。

最开始她想要试探乾明宫的那位,没有得到半点回讯的时候,她以为是那个人自视甚高,不肯结盟。然而后来,更多的人铩羽而归,才让许婕妤猜到另外一个可能。

如果不是惊蛰拒绝了这些人,而是这些人的来访,从一开始就没让他知道呢?

从宁总管那个架势来看,这也并非不可能。倘若真是这样,许婕妤对于惊蛰的判断就要稍加更改。

景元帝这赫然是要将人庇护在羽翼下,不肯叫他经受风吹雨打。

而今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但是宫妃想要和家人来往接触,还是大有可为的。景元帝本没有限制,这些时日,许婕妤也与家中来往过去书信,大致知道了现在宫外的情况。

陛下已经将太后压入了牢狱,现在关押在哪里不得而知,连带着德妃也被废除了妃位,跟着太后一起关押。

太后的娘家已经树倒猢狲散,根本没剩下多少人,之前勉强撑起来的旁支,现在也几乎没了干净。

黄家,之前是何等权势滔天,在太后的庇护下一帆风顺,短短不到两年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这很让许家担忧。不仅是许家,有更多的世家,唯恐景元帝对他们下手。

许婕妤虽然是后宫之人,却觉得他们的担忧并非毫无缘由。虽然他们从前不曾小觑过景元帝,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景元帝的心计如此之深。

在黄长存死后,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逐渐浮出了水面,当初黄家嫡系一脉几乎死绝,赫然是黄长存的手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黄家余下的旁支才会跟着黄长存的死,几乎被一网打尽。

面上来看,这一切全都怪黄长存此人心思狠毒,竟然会对亲人下此毒手,然而细究之下,还有矛盾。

就算嫡系血脉在全部锒铛入狱,可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结交的人,到底太后还在,怎可能让黄长存痛下杀手?就算他有那样的心思,却又有什么能力能够做到这点?

是了,证据确凿,全都摆在了面上。

只不过黄长存是在嫡系出事之后,才走到台面上的人,就算他使出再多的钱,有些事情并不是有钱就能做,还要有权势。

如今伴随着嫡系血脉与黄长存的死,所有的真相都覆没在了过往长河里面,可不代表其他人会放松警惕。

景元帝之可怕,让世家心有余悸。

只不过现在,他们心中纵然有再多的计较,更不能流露在表面上。毕竟至关要紧的,还是太后这一次谋反。

谁都知道,太后到了如今这个岁数,真要干出什么谋反的事情来,归根究底,不是为了自己。

太后谋反的目的是为了瑞王。

朝堂之上正为了此是争辩不休,因为瑞王殿下在两日之前刚刚送来了请罪书,正是为了太后犯下的罪行上呈了折子。那请罪书里面说的是真情流露,说的是痛苦万分,让人潸然泪下。

瑞王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并不知道自己母后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然而父母之过,儿女承担,他请求皇上废除他的王位,让他与太后一起贬为庶民。

谁都知道瑞王是在以退为进,恳求景元帝高抬贵手,饶过太后一命。

眼下并无太多证据,能够证明瑞王与太后这件事有关系,如若在这个时候景元帝毫无缘由废除了瑞王的王位,定然会招惹天下非议。

皇帝做事向来随心随意,当时朝堂之上有不少朝臣听到瑞王的请罪书后,一瞬间竟是在担心,要是景元帝听了这些言论,顺水推舟把瑞王的王位给废除了,那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他们多想,而是这么些年里面景元帝,做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许婕妤只要一想到前朝的那些事情,就有点烦心。她们虽在后宫里面,但是后宫妃嫔与前朝百官也是息息相关的,不然她们为什么要入宫?

先帝在这件事上做的可比景元帝好多了。

先帝那段时候平衡了前朝和后宫的关系,虽然他对外手腕有些软弱,这也是个很和善的君主,算得上君臣相宜。

就算没什么作为,可也是个好的。

景元帝……虽然看着比先帝有能力得多,可他却不是一个会在乎声名,在乎口诛笔伐,在乎后世笔墨的人。

他做事向来随心,只要一点不如意,就有可能痛下杀手,这样喜怒不定,手段残忍的帝王,就算再有能力,他们都觉得心有余悸。

会在意,有弱点的皇帝,某种程度上才会让他们更为喜欢。一个浑然没有弱点,做事随心所欲的皇帝,远比前者更叫人害怕。

因为有恐惧之事,行事才会收敛。

许婕妤收敛了眼神,低下头去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这些花长于温室之中,被搬出来感受寒冷的摧残,如今已是有点可怜地垂下了头。

有三三两两的太监穿行,其中似乎是在侍弄它们。

不多时,许婕妤重新走回那些妃嫔之中,仿佛是在融入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后宫主子交谈时,丝毫没有避开这些忙碌穿梭于御花园的太监,他们本来就是属于这座皇庭的一个摆件,就像是那假山,那花,那随手摆放在路边的石头,没有任何的差别。

谷生一路冲回直殿监的时候,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脚下一拐,径直去了杂务司。

他脚步匆匆,引来了世恩的注意,从后头追上了他。

“你走那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今日谷生被借调去御花园做事,现在宫里面人手不足,有些时候就略显紧凑,虽然从外调来的人来,但新来的人还不能立刻上手,有些事情还是指着老人来做。

“我听到了一些……我想找慧平确认一下。”谷生的脸色有些奇怪,很难用语言形容那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的表情,就好像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你先等我确认之后……”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撞到了慧平。

他正站在庭院里面跟廖江说着话,两个人一来一回,神情有些紧绷,不过语气平和,应该是在讨论正事。

说了一会儿,他们两个才留意到有外来人。

廖江朝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就招来了小太监吩咐他们去做事。慧平则是迈开步伐,朝他们两个走来,“这么急匆匆来找我,是有了惊蛰的行踪吗?”

前几天传来的消息,说是太医院已经找到办法,把蛊虫从虫奴的身体里面赶出来,大部分的宫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只需要休养一些时日就能够重新回到位置上。

这是个好消息。

原本以为这些被蛊虫控制的人,已经没了活路,却没想到他们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而今他们多数人都怀疑惊蛰就在太医院,正翘首以待着太医院的消息。

谷生:“你随我来。”

他一把拉住了慧平的手,把他拉到了角落里,这种避人耳目的动作引来了世恩的注意,他心神一动,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

这个位置能够让他听清楚他们两人的交谈,却也能够知道有没有人刻意靠近,为他们把风。

“慧平,你老实跟我说,你知道惊蛰平日里还有谁来往过吗?”

谷生被这话问得有些懵了,这句话问得就有些奇怪。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快告诉我。”

慧平皱眉,思考了下:“郑洪,云奎,胡立,明雨,北房的人,还有容九。还有侍卫处的人。”

容九。

谷生脸色微变,背着手在慧平的面前走来走去。这些名字都是他们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了?”

他忍不住追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慧平皱眉。

“我今日在御花园帮忙的时候,听到几位主子在说话,我听到她们说,乾明宫多出一位主子。”谷生慢慢地说道,“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