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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正点头道:“正是,流民四起,匪患成群,天灾连连,战火不断……下臣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老百姓还怎样去太平度日,又怎能与朝廷同心同德?”

皇帝神情阴冷下来,冷笑道:“朕先前说过,有些别有居心之人,霍乱民心,说天下纷乱,可是朕不相信,朕出京至此,沿途所过,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之气,你所说的匪患成群流民四起,从何而来?”

魏正道:“圣上见到的,只是圣上想见到的,圣上不想见到的,那是看不到的。”

“你说什么?”皇帝皱起眉头。

魏正毫不犹豫道:“回禀圣上,圣上自从出京之日开始,沿途所过之处,都是事先经过安排……据下臣所知,圣上北巡的消息,早已经传遍地方,虽然圣上并无旨意下达,但是沿途各州府县对圣上北巡的线路,却已经大致清楚。”

乔明堂背上此刻已经是冷汗直冒,随同前来的西山道官员们,一个个更是胆战心惊,心中惊骇不已。

谁都以为这只是过来觐见圣上,按照正常的套路,皇帝北巡,途经西山,西山的官员自然是要过来拜见听候垂训。

此次前来,无非是拜见皇帝,听皇帝训上几句,然后恭恭敬敬将皇帝安安全全地送出西山道境内,在此期间,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不该说的坚决不说,不该做的,那是连手指头也不能动一下,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毫无风波地送走皇帝陛下。

大家都觉得这是不用言语的事情,也都认为自己的同僚能够保持充分的默契,便是乔明堂也深觉自己手下这帮官员必定不会出漏子。

可是西山众官员却不曾想到,这年过半百的魏正,竟会在这种场合给大家来这么一出措手不及的戏码。

大家都知道,魏正是个读书人,出身福海道,勤学苦读,算是大器晚成,好在后来进了国子监,那时候乔明堂也恰好在国子监,算是同僚,此后魏正又被调入了礼部,但是为人低调,沉默寡言,不会说人是非,却也不善于官场交际,在礼部苦熬多年,只混到个员外郎的位置,按照他的背景和为人,想要再上一层,已经难如登天。

只是乔明堂在西山道坐稳脚跟之后,竟然想到了这位昔日在国子监共事的同僚,或许是看中了这位礼部员外郎实心干事,却又不会招惹是非,所以稍加运作,朝廷便将魏正派到了西山道,担任西山道礼部司主事,对于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并无太多人关注,他在礼部多年,离开京城之时,甚至没有泛起半丝涟漪,哪怕来到西山道,也一直默默无闻,很少与同僚走动,时间长了,大伙儿也都知道了这位礼部司主事的脾气,不招不惹。

今日换作任何人发难,众人都不会比现在惊讶,一向看上去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老实的魏正,半辈子为人低调,谁能想到临老却做出这样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来。

乔明堂看到皇帝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阴冷,就知道今日事情不得善了,心中苦笑:“魏正啊魏正,当年就是看你老实听话,不惹是生非,这才花了气力将你调到西山,这些年来,你也确实不曾给我惹事,还以为我看人很准,谁料这最后一下子,你把空缺多年的麻烦一次就用光了……!”心中是后悔不已。

皇帝目光闪动,只是盯着魏正,却不说话。

边上的臣子们都是噤若寒蝉,乔明堂等人刚进到龙辇之际的那股子轻松气氛,此时早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空气说不出的压抑,气氛一时说不出的阴沉,有些官员甚至已经感觉自己透不过气来。

魏正见皇帝并无说话,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因为各地方都知道圣驾所行道路,所以京中在为圣上筹备北巡事宜的同时,地方上也在为圣上的驾临大动干戈,沿途各地州府县,一面对道路进行修缮,派人戒严,一面驱逐沿途的难民,保证在周围五十里地之内,不能有难民的身影出现。”

皇帝面无表情,魏正继续道:“也正因如此,圣上沿途所见,都是事先被人安排好,他们知道圣上想看到什么,所以圣上就看到什么。”

皇帝缓缓靠坐在金龙椅上,终是吐出话来:“你觉得他们做出来的,就是朕想看到的?”

“是!”魏正道:“圣上以为天下太平,所以看到的就是天下太平,至若民不聊生、匪患成群、天灾人祸,这些圣上不想看到,甚至不想听的,所以圣上也就看不到,也听不到。”

皇帝道:“你是说他们都在蒙骗朕?”

“他们害怕圣上。”魏正依然表现得十分恭敬,“为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甚至是为了身家性命,他们就都顺着圣上的意思去办去做。”

皇帝发出苍老而古怪的笑声,“你的意思,他们蒙骗朕,是顺着朕的意思?”一只手搭在金龙椅的龙头椅把上,冷冷道:“魏正,你胆子实在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