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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礼受宠若惊地合上菜谱:“没,我都行,我很好养的。”

想到过往种种,男人手肘搭在身后沙发背上,抬眉道:“你好养?”

苏礼非常坦然:“是啊。”

身份是不能公开的秘密,从小她都不是作为苏家金贵的小女儿长大的,过的其实都是寻常女孩儿的生活,只是可能从不需为钱操心,定制款衣物的logo也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和朋友一起苟过学校食堂,半夜饿了也会翻墙出来在路边吃烧烤,白色衬衣被颜料弄脏也会抱怨,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也给她带来了很多珍贵的、冒着烟火气的友谊。

倘若是以真实身份暴露在贵族学校,只怕那些奉承和虚假千篇一律,真心都难得瞧见半分,就如同贺博简一样。

她不喜欢在青春期面对那种现实的物欲,她喜欢那种坦白的少年气,不掺杂任何其他,所以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很喜欢她现在的生活,体会平凡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平凡,作为设计师,就是应该感受生活的多样性——

譬如做个社畜。

如果只能被当做一个精美的陶瓷娃娃养在家里,身旁有多少人嘘寒问暖只取决于家庭的地位,做什么都要被束缚,失去天然的野性和自由——

那样,一点意思也没有。

想到这里,苏礼吹了吹刘海儿。

餐点也在此刻端了上来。

虾饺弥漫着新鲜的香气,奶黄包入口即化,酥皮蛋挞酥脆又软糯,热腾腾的肠粉再淋上酱汁,Q弹得几乎要在筷子上折断。

苏礼就是典型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表面上抱怨程懿太过夸张,吃起来倒是一点不见外——主要是这师傅的手艺真是挺绝,吃一口就能尝出来,绝对不是随便能请动的那种类型。

她最后夹了一块叉烧,察觉到某人视线已经在自己身上停留很久,转头问程懿:“你一直看我干嘛?”

他但笑不语,半晌才道:“看你有食欲。”

“我很下饭吗。”

苏礼刚说完,瞥见窗外景色,立刻站起身,给前边儿的司机拨了个内线电话:“麻烦就在这里!靠边停一下!”

男人不悦道:“你在这儿下?”

苏礼再肯定不过了:“总不能让全公司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吧——”

语调忽地一顿,“等下,我确认下,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程懿淡淡:“如果你现在跟我分手,那就不是。”

这问的什么问题,难不成今早是个寂寞又慈善心泛滥的男人,筹划了一圈起个大早,就为了抓一个幸运儿看她吃早餐?

难不成这小白眼狼打算欺骗他感情,牵了他的手还不想对他负责?

苏礼:“……”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你知道办公室恋情吧,一个格子间都还好说,但是我们俩这种情况……说出去很容易惹人争议,我不想别人觉得我是抱上了谁的大腿才有这些待遇,毕竟职场对女性已经非常不友好了。”

“你能理解的吧,”她忽然换了种攻势,抬起眼,亮盈盈地望着他,“程总这么深明大义,肯定可以理解的啦。”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少女的声音带上几分糯意,鼻音温软,男人喉结忽地滚了滚。

车在此刻停下,他不自然偏开眼:“……随你。”

又补充道,“中午记得一起吃饭。”

她脸颊微鼓,指了指后厨方位,竟像是悄声密语,同他做了无人知晓的约定:“还是在车上……?”

“嗯,想吃什么,等会微信发我。”

她的眸无论何时都是水色潋滟的模样,其实很勾人,此刻镶着碎金色的日光,摇出明晃晃的灵动,还有独属于少女的殷切与期盼。

“知道啦。”她不忘拿起自己的礼物袋,火速跳下了车。

待她下车后,位置上的程懿却并未急着让司机再开,反而盯着她手指刚刚戳过的地方,略有些晃神。

方才似乎是无意,她希望他隐瞒恋爱关系时,不自觉身子前倾,不仅音调变软了,手指还……挠了挠他的手背。

是……撒娇?

想到这一层,男人轻咳两声,抬手,却怎么也遮不住勾起的唇角,又想到她临别时的眼神,全都是只属于他的独家情愫。

这个小姑娘,可爱却不愚昧,有主见还不失天真,温柔又带棱角,一点点明丽,一点点烂漫,现在从头到尾,全都属于他一个人。

他背靠向沙发,无声地笑了起来。

///

苏礼到了办公室,还有一阵子才上班,她将礼物分发给大家,瞬间收获了一片喜爱,就连易柏都闻风而动前来串门,获得一个摆头小挂件,还问苏礼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苏礼挨个细数,当然掠过了告白日那天,最后总结道:“最深刻的还是蜻蜓半夜撞门,什么浪漫海边全是假的,不如去沙滩冲浪。”

易柏站那儿很久,久到苏礼觉得他要成为一个石雕时,他这才蓦地开口,衔接有些青涩,但已经在尽力使其自然。

他笑道:“那好啊,下次我陪你去沙滩冲浪。”

苏礼忙着跟旁边的妹子侃大山,闻言只是侧了侧头,随意问道:“你看起来这么奶,还会在海上冲浪呢?”

少年憋了半天,吞吞吐吐,但最后还是掷地有声地肯定道:“我可以。”

冲浪,他当然不会。

但是为了她,可以学。

从新生报道那天,远隔了整整一个走廊,看到她随手涂简笔画的那一刻开始,阴天仿佛都变晴朗,他觉得,只要能靠近她,没什么不可以。

如果有不可以,那他就去学,学到一切的不可以,都变成这个世界为他点头。

……

接下来就是属于苏礼暗无天日的赶稿期,她差点在客户的等待中过了个国庆小长假,但好在最后交上去的设计一稿就过,雪墅的总经理非常满意,连她最后想改个纽扣的颜色都不让:“改什么改!已经很好看了!这就是最适合我们的衣服!”

组长跟她说:“他们的下一个项目,还想再约你……”

“最近吗?”苏礼道,“最近的话可能不行,如果他们时间上比较着急,你看看换给其他设计师?”

“啊?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嗯。”

她笑笑,“要去参加一个综艺来着。”

《巅峰衣橱》的制片一直在联络她,这次的要求比哪次都急。

这是个即录即播的综艺,按理来说需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设计师也早该确定下来,然后提前制作,但问题就是,这次某个组的设计师,在即将正式录制第一期前,跑路了。

这位跑路的设计师是某个高层的女儿,纯粹是因为觉得好玩所以才加入的,水平不见得多好,心态倒是比谁都脆弱,做了一个多星期,感觉衣服不太好看,输的念头越来越强,为了避免面对惨烈的现实,这位任性的设计师在开录前跑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为什么说是烂摊子呢?

因为她既要面子,不想自己出来挨骂、被否定,又想知道自己的衣服到底会得到怎么样的评价,于是要求替补的新设计师“承袭”自己的作品,代替自己上台接受结果。

苏礼算是明白了,这传的不是衣服,是皇位,还分世袭制和禅让制的。

而节目组后面准备的替补设计师全签好合同了,大家都是自己做自己的,哪可能去接手人家快做完的作品。

恰逢苏礼的【再让我吃两口】进入大家视野,“新锐设计师”的名号似乎也很适合那套系列,于是节目组便找到了她,发出了邀请。

机遇是好机遇,开局也确实就是一个死亡难度。

苏礼反复斟酌许久,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对自己的设计从来很有信心,开局抛给她一个困难模式怎么了,她照样可以凭本事打通关,调出属于自己的万人迷模式。

也因为要参加综艺录制,她公司这边很难兼顾,一些项目也不能接手了。

然创意总监一听说她要去《巅峰衣橱》,立刻表示抛头颅洒热血的赞同:“没事!公司这边就不要你操心了!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找组长要要案子,主要还是以《巅峰衣橱》为主!”

“只要你能留超过三期——真的,苏礼,就三期——那可太长脸了!回来之后你就是我们设计部的英雄,浮仪因你而发光!!!”

苏礼看着创意总监没两根头发的地中海因激动而反光,沉吟了会儿道:“那也没这么夸张……”

“有的!这机会多少人抢破头你是不知道,上回我一个同事还问我有没有渠道,我说有渠道还轮得到你,老子早就上去冲他丫的了!”

苏礼:“……”

本来她挺平常心,结果去彩排流程那天全服装部在楼下欢送她,搞得像是将军出征,不拿点成绩回来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作为一个直播的综艺,为了避免出错,流程是需要彩排无数次的,也并非每次都能集齐全部嘉宾,譬如苏礼来的这天,就没有遇见单笛。

听说单笛的场次在明后天。

苏礼推开休息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里头已经差不多快坐满了。

最靠近门边的是个烫羊毛卷的女设计师,刘海修剪到眉毛上面,看起来鬼马精怪,她第一个跟苏礼打了招呼,热情直接:“Hi~”

这给了苏礼一个气氛融洽、大家都很好相处的错觉,于是她也扬起唇角释放开朗信号:“大家好。”

……

但是除了羊毛卷,根本没人回应,甚至都没人转头看她一眼。

剩下的人都围在化妆台旁,闹哄哄的,好像抱团形成了所谓的“圈子”。

“哎呀小妙好久不见,你又变瘦了!我上次在秀场看到你的黑白格子裙了,真的漂亮!”

“琼姐你也是,须芷在红毯上的那套礼服可真是艳杀四方。”

“上回还在买手店看到了思思的限定款联名外套呢,口袋的设计也太独具一格了,什么时候搭上了奢侈届的顺风车呀,给我也介绍介绍呗。”

“你们是不知道,就大明星简之代言的那牌子,前两天联络我,居然说从小就穿我做的衣服了,我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骂街好……”

……

…………

苏礼和羊毛卷小姐姐对视了几秒,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又心照不宣的味道,最后还是羊毛卷先开口说:“苏礼对吧?我叫黎笑珊,很高兴认识你。”

黎笑珊又凑近,小声同她道:“我刚来她们也是这样的,我本来还以为只是聊得太开心了,所以没听见我。谁知道后头郭琼一来,她们又立刻琼姐前琼姐后,那叫一个双标。”

“不就是觉得她们那圈子‘有门槛’,瞧不上我们这些小设计师呗。”黎笑珊嗤了声,“德行。真要做起设计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苏礼非常客观地想了想,“嗯,她们谈的那几套衣服……”

“嗯?”

“做的都太丑了,这也能夸得出口。”

“黑白格子裙像吹了个气球,一百斤的模特被拉成两倍宽。”

“靠大红撞大绿被骂上热搜的礼服居然能用艳杀四方来形容?学到了,艳杀四方的反面用法。”

“还有口袋,第一次看到口袋做那么大挂在胸前的,我差点买来给我哥当围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说了我不敢说的,”黎笑珊差点笑死,“尤其是郭琼,最近真有点江郎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