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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在岩石上刷刷往后退了十几公分。然后她握起双手朝骆修快速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入戏太深了啊啊啊啊!”

“……”

骆修慢慢起身。

眼底那点黢黑的、差一线就要克制不住被勾出来的将人压制的欲.望怪物,被他一点点按回深渊里。

顾念半天没听到回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偷睁开一只眼。

正见骆修停在她身旁。那人背着阳光,笑意依旧如常,温良无害。

“回去吗?”

“…好!”

顾念只觉劫后余生,迫不及待地抱起自己的“救命恩伞”,转身跑了。

骆修站在远处。

将近夕阳把他的身影在沙滩上拉得细长,他侧身站在那儿,眸里半明半暗地望着那把孤零零的黑伞许久。

一声克制而压抑的叹息后,修长的影子俯身,拿起黑伞,朝不远处擎着白伞的女孩走去。

·

灯光骤亮。

出租屋的梳妆镜前,年轻女孩正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画眉。

黑色的眉笔尖勾向眉尾时,她的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双手:“嘿!”

“哇!”

镜子前的女孩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好气又好笑地转回身:“赵佳你吓死我了!你看我的眉毛,被你害得都画成毛毛虫了!”

“这能怪我吗?”赵佳笑嘻嘻地揉着镜子前女孩的肩膀,“刚回来就看见你对着镜子臭美,怎么,迫不及待去见你的网恋小哥哥了?”

女孩好脾气地转回身,拿化妆棉擦掉自己画歪的眉毛,顺便玩笑:“嫉妒我吗?那你也找一个。”

“切,我才不要。”赵佳甩手,走回自己那张床位旁。“我可提醒过你了——男人里没几个好东西的,你可不要上当受骗了,再回来找我们哭——是吧,冰冰?”

“……”

没回应。

窝在沙发上抱着薯片默不作声刷剧的孙冰冰只抬了下眼,很快又耷拉回去了。

赵佳无趣地撇了撇嘴,咕哝:“就不该跟这个小自闭讲话……”

“赵佳。”镜子前的女孩不赞同地轻声制止她说下去。

“好啦好啦,知道我们钱怡女神最善良了,我不说了行吧?”赵佳作势在自己嘴巴上拉拉链。

镜子前的钱怡化好妆,拿着手机微红着脸,好像在和什么人发消息。盘腿坐在床上的赵佳忍不住又靠过去,逗笑地去刮钱怡的脸蛋。

“哎哟喂,看看我们钱女神这脸蛋红得,网恋小哥哥就这么好啊?不都认识两年了吗,怎么聊个天约个饭而已,还这么容易脸红?”

“……”

钱怡的脸顿时更红了:“你你你少挖苦我。我们认识再久,也是第一次见面,我不好意思是人之常情。”

“好好好,人之常情。”

钱怡犹豫了下:“你们真不能陪我去吗,我一个人不太好意思。”

赵佳说:“我晚上还有兼职,才不去当电灯泡呢。孙冰冰那个小自闭,咳,她就更不可能出门了。”

钱怡苦恼地皱了皱眉。

赵佳笑:“别怕生啊,要勇敢。如果是个好人,那就抓紧时间把他拿下;如果不是……”

赵佳作势摩拳擦掌:“那你就跟我说一声,姐姐出面,绝对帮你捶爆他的狗头。”

钱怡失笑,推开她:“你少来,女孩子这么暴力会把桃花都吓跑的。”

赵佳撇嘴:“桃花?我才不稀罕呢。”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闹钟声。

“啊,”钱怡从椅子上起来,慌忙往外跑,“我的约会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啊。”

“好!”

出租屋的门合上。

赵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转头看向沙发:“冰冰,你说她那个网恋小哥哥能靠谱吗?”

孙冰冰没说话。

赵佳:“要我说,男人本来就是没几个好东西的,可惜钱怡不信,非说这个李鼎不一样。”

“……”

房间里静谧几秒,沙发上的女孩突然低着头开口:“你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当成你爸那种人。”

赵佳腾地从床上起身,表情狰狞,像是要扑上去打人似的。

许久过去,她忍下来,冷笑了声:“你能好到哪儿去,如果你遇到的是好男人,那你现在会吓得晚上不敢出门吗?”

“——!”

沙发上的女孩骤然僵住。

灯光一点点暗下。

又亮起。

夏日的晚上也蝉鸣聒噪,在窗明几净的咖啡屋里。

钱怡坐在椅子里,局促不安地握着咖啡杯:“我,我叫钱怡,今年23岁,职、职业是一名漫画师。现在和两位朋友一起合作出漫画作品,有一辆自己的车,还没攒够买房的首付,所以在和、和她们合租。”

桌对面的男人笑起来,温柔无奈:“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只是见面,你怎么紧张得像相亲?”

“对不起。”钱怡更紧张地握住手里的杯子。

“别握那么紧,”男人说,“咖啡会烫。”

“…啊。”女孩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摊开发红的手掌,脸颊更红了。“我是不是显得特别傻?”

“嗯……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李鼎啊。”女孩茫然抬头。

“记得啊,那还好,”李鼎笑着,温热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没有特别傻。”

“……”

女孩的脸更红了。

夏去冬来。

男孩和女孩手牵手地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街口,看过无数种风景。两年的网恋让他们早就彼此熟悉,很多次在默契地说出同一句话时会情不自禁地对视,又脸红地各自转开。

终于在那年冬天下第一场雪时,他站在雪里向她求婚表白。

她含着泪答应了。

婚期在第二年的夏天。

临近婚礼,当幸福变得触手可及时,两人之间却第一次发生了分歧。

“为什么不能提前搬过来呢?”李鼎不解地问,“我们不是说好了,结婚后总是要住到我这边来的?”

“我和她们的合租协议是签到明年的……”

“没关系,那部分钱还是可以付给她们,只要你过来就好了?”

“但我们三个认识的时候承诺过,我不能这样抛下她们。”

“承诺过什么?”

在李鼎的追问下,钱怡终于说出原因:“我们三个虽然都是漫画师,但并不是因为漫画认识的。”

“那是因为什么?”

“三次刑事案件。”钱怡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们都没办法完全走出来,参加了同一场互助会。”

李鼎惊愕地看着女孩,半晌才找回声音:“刑事案件?”

“我在中学时经历过校园霸凌,上次你问我的腿上的疤,就是最后一次我被他们推下楼梯,腿部开放性骨折留下的。”

“……”

听女孩用颤栗的声音努力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经历,李鼎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

钱怡忍着泪,轻声:“赵佳有个赌鬼酒鬼的父亲,从小家暴她,在她小学时候,她爸爸有一次喝醉失手杀了她的母亲。”

“孙冰冰是大学时候在外面兼职赚生活费,有一次晚上回去得晚了,路上遇到了一个……”

钱怡终于说不下去,她埋进男人怀里,眼泪涌得厉害:“我们最绝望的时候都是依靠着彼此走过来的,我们互相承诺了不会抛下,所以我没办法,对不起……”

李鼎抱着她轻轻叹息:“没关系,我可以等。”

“可我不能让你一直等下去。”

“那就等你们的合租合约结束,好吗?”

“……”

沉默许久,钱怡还是在男人怀里点下头去。

如往常每一个夜晚,李鼎开车送钱怡回去。

送她到楼外时,他轻叹了声:“以前我还不明白,只是普通室友,你为什么总说要回来陪她们……现在我懂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当然很深。”

钱怡犹豫了下,小心地抱住他:“我还是最爱你的。”

李鼎轻笑着,温柔回抱:“我没有在吃醋。有机会的话,我请她们一起吃饭吧?”

“冰冰可能不会理你,赵佳的话,”钱怡忍不住笑,“她说不定会先揍你一顿的。”

李鼎无奈失笑。

夏天的天气变脸极快,两人刚抱在一起没几秒,云中就翻起雷声,雨滴也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钱怡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好,你先上楼。”

“嗯!”

目送着女孩进了公寓楼,李鼎转身回到车里。他合上车门,拉上安全带,侧回身刚要扣上,余光里就瞥见了后排的座位。

钱怡之前嫌车里闷热,脱下外套扔在后排,之前下车忘记拿了。

李鼎看了一眼楼内,连忙解了安全带,拿起外套后护进怀里,他推开车门冒着雨就冲入公寓楼内。

“哎——你等等,你是住户吗,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

李鼎刚进楼内,就被一楼保安室的人喊住了。

李鼎拍掉肩膀外套上的雨滴,这才把怀里的外套拿出来。犹豫了下,他把外套递给对方。

“这是我女朋友的衣服,她刚刚落下在我车上了,能不能寄存在这儿,等她明天出去或者回来的时候拿?”

“哦,那行,给我吧。”

“谢谢。”

李鼎转回身,在门口停下。

他皱眉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天边还传来云中闷滚的雷声。

李鼎吸了口气,刚准备冒雨冲出去,就听保安室的人探出头问:“差点忘了,你女朋友住哪层哪户的?我明天上午交班,到时候跟换班的人说。”

李鼎转回来:“1003室,三个女孩里那个叫钱怡的。”

保安一愣,笑了:“嘿,大晚上的你说什么鬼故事呢。”

李鼎怔了下:“什么?”

“1003室,钱怡?”

“对啊。”

狂风忽地大作。

身后长窗外,雷电撕裂了整片夜空——

“她一个人住,住了五年了啊。”

……

舞台上的灯光灭下。

屏幕上慢慢亮起两个白色的、布满裂痕的字:

《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