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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贺宗纬不是三姓家奴,他服侍的几任主子都姓李。”范闲摇头说道:“应该说他是李家忠犬才是。”

大理寺副卿终于忍不住了,寒着脸说了几句什么。偏生范闲却是似若未闻,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浑身颤抖的郭铮,一字一句问道:“你能调回京都,出任左都御史一职,想必是在江南立了大功,我就在想,我在江南那些下属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郭铮将心一横,寒声说道:“本官奉旨办差,莫非小范大人有何意见?”

“很好,终于有些骨气了,这才是御史大夫应该有的样子。”范闲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今天进京,所以我今天专程在这里等你。”

……

……

新风馆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若暴风雨前的宁静,安静得令人心悸。专门等郭铮,这代表着什么意思?虽然直到此时依然没有人相信范闲敢冒天下之大为韪,在这京都要地做些有辱朝廷的事情,可是看着范闲那张越来越漠然的脸,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丝寒冷和恐惧。

跟随这些官员进入新风馆的护卫并不多,毕竟谁也想不到就在大理寺的对街,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事情,感觉到楼上气氛有异,几名护卫冲了上来,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范闲笑了笑。

大理寺副卿尴尬地陪着笑了笑。

郭铮十分难看地笑了笑。

然后一盘菜直接盖在了郭铮的脸上,菜汁和碎瓷齐飞,同时在这位御史大夫的脸上迸裂开来,化作无数道射线,喷洒出去!

与之同时喷洒出去的,还有郭铮脸上喷出来的鲜血!

范闲收回了手,摁在了郭铮的后脑勺上,直接摁进了硬梨花木桌面中!如此硬的桌面,生生压进去了一个血肉组成的头颅!

喀喇一声,硬梨花木桌面现出几丝细微的纹路,郭铮的颈椎全断,血水从他的面骨和硬梨花木桌面的缝隙里渗了出来,像黑水一样。

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刚刚在江南替朝廷立下大功,回到京都接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郭铮大人,就这样被范闲一掌拍进了桌面,变成了一个死人。所有人傻傻地看着桌面上那个深深陷进去的头颅,和那满桌与菜汁混在一起的血水,说不出话来,因为根本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幻觉。

当街杀人!杀的是朝廷命官!在众多官员面前杀了一位左都御史!

这是庆国京都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是所有人都无法想像的事情,所有人根本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这一幕场景,就像是在看一出十分荒谬的戏剧。

终于有位官员反应了过来,他惊恐地尖叫一声,然后双眼一翻白,就这样昏了过去。

护卫们冲了过来,向范闲攻了过去,然而只听到啪啪数声闷响,新风馆的二楼木板上便多了几个昏厥过去的身体,范闲依然静立桌畔。就像根本没有出过手一般。

大理寺副卿伸出指头,颤抖地指着范闲,就像看见一个来自幽冥的恶魔,忽然行走于阳光之下,他根本说不出来什么,咽喉里只是发着可怜的呜呜之声。

范闲的双眼毫无表情,冷漠地看着他问道:“听闻这一个月里,大理寺在你的授意下,对我的属下用刑用得不少,我有三个属下在狱中被你折磨而死?”

大理寺副卿忽然大叫一声,像兔子一样地反身就跑,看势头,这位大人准备翻过栏杆,哪怕摔成重伤,也要从这新风馆里跑出去。

然而范闲既然已经开始动手,怎么可能让他跑掉,只听得一阵风声拂过新风馆的楼阁,再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砰的一声闷响,大理寺副卿的颈椎就在此断裂,头颅也被惨惨地拍进了硬梨花木的桌面之中。

血水顺着桌面开始向地下流淌,两具朝廷大员的尸体头颅就这样锲进了桌面,再也难以脱离,他们的尸体半跪于地,穿着厚靴的脚尖处还在抽搐着,场景看上去十分恐怖。

当街立杀两人,新风馆内一片鬼哭神嚎,范闲却是面色不变,转过身去。新风馆的一名伙计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众人身后,递过去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

范闲接过毛巾仔细地擦了擦手,有些厌恶地将毛巾扔到了地上,牵起大宝的手往楼下走去,对那个伙计说道:“可以开始了。”

从范闲走到这张桌旁,到他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两位朝廷大员,再到他下楼离开,他没有去看侯季常一眼。

满脸惨白的侯季常颤着嘴唇,将目光从楼梯处收了回来,落在那两具尸体的身上,看着桌面上那些不知道是脑浆还是菜豆花的物事在血水中流淌着,无尽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全身,他终于忍不住弯下身体止不住地呕吐起来。

……

……

“送舅爷回府。”在新风馆楼下,范闲将大宝扶上了马车,对藤子京说了一句,便目送着黑色的马车向着南城驶去。而范闲单身一人,却开始向着皇城的方向行去。

范闲并不担心那辆归家马车的安全,因为沿途有六处的剑手在负责保护。正如在新风馆上说的那样,杀人,乃是为监察院的部属报仇,虽然他如今已经不是监察院的院长,但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就将永远是监察院的院长。

影子回到京都,重新整合了那些本来就一直藏在黑暗里的六处刺客,而海棠尤其是王十三郎的到来,让皇宫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范闲重新联络监察院八大处里忠于自己的人们。监察院已然风雨飘零,今天就算是这个阴森院子最后的一次光彩吧。

今日晨间,范闲以监察院院长的名义,向监察院设在各处的钉子和刺客发布了最后一道指令,他不知道有多少密探和官员会跟随自己,然而范闲相信,自己手下的那些儿郎们肯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深冬的寒风在京都的大街上吹拂着,距离入宫的时间还有一会儿,范闲一个人孤伶伶地沿着大街行走,向着远方的那座皇宫行进。他沿途看着京都的街景,贪婪地呼吸着京都的空气,似乎想将这一切都铭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即便死了,也不要忘记。

……

……

就在范闲离开新风馆后不久,一直闭门不开的监察院一处,忽然全员尽出,一百余名身着黑色官服的监察院官员,杀气腾腾地涌进了他们的老邻居,如今最可恶的新敌人——大理寺。

不得不说,范闲挑选的初七,确实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此时未至正午,而大理寺里的官员们却早已经与各部的官员自行去潇洒风流快活去了,大理寺衙门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监察院官员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而这恰好也符合了范闲的期望,不要有太多的庆国官员会因为这一场动乱而流血。

要死的那些朝廷官员,自然有必死的道理,都是一些经过范闲精心挑选的目标,而一处进占大理寺,只是要将那些被朝廷押入大牢的同僚们救出来。

范闲走过长街,转过沙河街,在摊贩的手上买了一串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吃着,随手扔了一片金叶子,自然懒得要找零,他很感谢京都的糖葫芦,因为当年正是靠着那个孩子手上的糖葫芦,他才没有在庆庙迷路。

今日午间,户部尚书正在一石居里请客,他请了刑部的侍郎大人还有几位交好的友人,不出意料,都是贺系的中坚人物。尚书大人轻捋短须,在这冬天的暖阁里微感得意,经历了三年的辛苦折腾,他终于将前任尚书范建留在部里的阴影清除干净,属于范府的独立王国就此不存,他终于成了真正的户部尚书。

虽然为了抵抗来自范府的压力,他很主动且谦卑地站到了贺大学士的身边,但他并不觉得屈辱,因为贺宗纬本来就是门下中书的大学士,而且站在贺大学士的身边,就等若站在了皇帝陛下的身前,这是一种荣光啊。

本来今天这次宴请应该是在晚上才显得比较正式,然而前去贺府打探风声的门客打听得清楚,而且年前下朝会后,贺大学士也有交待,初七这日宫里有些事情要做,不能亲自前来赴宴,所以才将时间挪到了中午。

虽然略感失望,但户部尚书亦觉得松了一口气,贺大学士不到,自己便是这一桌官员中位份最高的那人,听到耳边传来的谀声,心情何等舒畅?

尤其是想到刚刚禀承贺大学士的意志,户部强行插手,将京都府衙门玩得欲仙欲死,逼得那位硬骨头的孙敬修不得不黯然辞官,最终还是还不出议罪银,被索入大牢之中,尚书大人便开始感觉到欲仙欲死。你拿什么和本官斗?不就是仗着生了个好女儿?待你那女儿被卖入教坊之后,本官也要暗底里去让你那女儿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