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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者们正在慢悠悠地前行着,犹如一个个踽踽而行的旅人。从他们的身影缝隙中望去,那顶可汗规格的巨帐前只是立着数十个标枪般笔直的带刀侍卫,女王和三卫首领都没有露面。

成绮韵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看来今天是没有好戏看啦。每一只蝉,都在努力地想做螳螂,可是赛期一共只有十天,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先跳出来的。”

她忽然掩唇打了个哈欠,昨天比大人睡的还晚,她也有点倦了,但是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她却兴奋起来。

有时候做点邪恶的事,其实是蛮有快感的,可惜在杨凌的约束下,她已经改邪归正许久了,这一次难得……当然得玩一次大的!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骑士不幸扭了下头,看到了伞下懒洋洋地偎在椅中的成绮韵,看到了肥大的蒙古女袍都掩饰不住的曼妙身材,还有她那双晨星般的眸子,一个失神,他的马蹄踩翻了一面小旗子,骑士懊恼地一捶脑袋,悻悻地拨马闪向一旁。

成绮韵“噗哧”一笑,眼睛变成了两轮弯弯的月亮,瞬时间那狐媚的眼神又勾住了两个“不幸”转过头来的骑士,他们也失去了参赛的资格……

整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成绮韵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那对剪剪双眸,又瞄向了下一个骑士……

※※※

第三日是赛马的日子,经过走马和颠马比赛,如今所余的选手只有两百多人,这其中实际的参赛者已经不足二十人,余者都是他们的辅助者,是用来为主人在比赛中创造有利条件,从而一举夺魁的助手。

崔莺儿这一组只有她和封雷、荆佛儿三人闯入了马术比赛的最后一关,他们在前两项比赛中表现出的高超骑术,已经引起了各个部落的注意,而他们公开的身分:来自斡难河流域的塔卡部落,更引起了人们的诸多猜测。

塔卡部落原本是伯颜辖下,瓦剌夺取斡难河后又沦为瓦剌的人,现在那里成了白衣军的天下,塔卡部落已经和各个部落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据他们自己说,整个部落在白衣军闯入斡难河草原后,已经东迁,逃至大兴安岭一带。现在他们是一个自由部落,已经不再隶属于伯颜或亦不剌,来这里参加大赛,是为了融入朵颜三卫。

草原上的部落不断地更换领主,择选最强势者追随,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岐视,他们肯投靠过来,是承认朵颜三卫是足以和伯颜、火筛这样的强者相抗衡的强大部落,这是一件令朵颜三卫的牧民们感到自豪的好事。然后他们展示出的矫健身手,自然也不免被有心夺取胜利,与女王联姻的各个部落的忌惮。

崔莺儿梳理着战马的鬃毛,正在做着赛前的准备。这一场比赛,她的胜算在封雷三人之中是最大的,因为她的体重最轻,这在长达七十里地的奔涉赛跑中,对节省马力至关重要。

马是好马,各部落进入决赛的汉子,每个人的战马都是强健有力、脚程出众的好马。他们的马都是千挑万选,选出的最好良驹,并且在二十天前就开始每天吊马,用马桩子每天把马高高地吊起来,每天限制草料的数量、饮水的时间,之后就把马在马桩子上高高吊起来,使马掉膘,马体变轻。

福余卫一位贵族的夫人,穿戴着最华贵的服装和首饰,提着祭祀奶桶,走到了出发点前。交头结耳、轻松谈笑的骑士们立即肃穆起来,纷纷牵起了马缰。马匹不备不备鞍辔,骑士不穿靴袜,他们个个身着色彩鲜艳的衣袍,头束红色绸带。

草原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贵妇,年逾五旬的贵妇人走到骑士们面前,蘸了一点圣洁的马奶,对着天地敬献泼散,仰天祷告片刻,忽然拔高嗓音,发出一声高亢响亮的号子。

“轰”地一下。百余名骑士如奉将令,他们立即飞身上马,稳稳地落在光滑的马背上,扬鞭竞驰、争先恐后如箭矢齐发。马群像潮水一般,泼向碧绿连天的大草原。

“呜~呜呜~~~”牛角长鸣,各个部落的牧民呐喊助威,声震原野,朵颜卫中最出色的歌手用蒙语唱起了嘹亮的赞歌:“它飞过路旁,人们来不及观看,奔驰起来四蹄一尘不染,好似欢跳的黄羊,又像出笼的飞鸟,鬃毛如同青草随风旋转,毛色就像射在水面上的光环……”

歌声还没有唱完,那一百多名骑士已经消失在草原的尽头,杨凌担心地站在帐幕边,眺望着远方,天空是青苍蔚蓝的颜色,无边无际,一片茫茫。微风象温柔的手拂过无际的野草,沙沙的声音中,绿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根本看不到一点人的影子。

留在耳边的,只有那袅袅的、未尽的歌声,让人看着这广阔的天地,听着这高亢的歌声,情不自禁地把心胸,悠然飘向那肉眼看不到的远方……

草原上的人富有侵略性,或许也和这样的环境有关。辽阔无垠的草原,让大部分草原人拥有了广阔的胸襟和豪迈的气派,产生了探索草原尽头的渴望。这探索驱使他们不断地流动向远方。如果是个人的行动,这种行为那就是探险,如果是一支强大部落,那就是侵略!

当红娘子、布和、苏赫巴鲁等人正如离弦的箭一般,驰骋在草原上的时候,远远的,在鞑靼、瓦剌和红娘子三部势力接壤处的和林,正有一个瓦剌部落在草原上悠闲地放牧。

发源于杭爱山脉南麓的鄂尔浑河经过这里,再拐向北方与色楞格河汇合注入贝加尔湖,所以这里水草异常丰美。这个季节正是雨水充足,河水充沛的时节,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洪水冲垮了河上的桥梁,本来驻地在河西的这个部落只得暂时留在河东了。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到处流浪,即便桥梁被毁,他们也可以向南方走,沿河绕回他们的部落,之所以没有这么走,是因为南方已经接近了鞑靼人的势力范围,作为瓦剌的一个部落,双方现在已经箭拔弩张,他们不想去冒这个险,于是他们就在河边驻扎下来。

桥很快会修好的,这里的桥年年修,都是那种很简易的桥,一遇洪水便被冲垮,等到来年再重新修起,并不费什么事。此刻的天气非常好,和煦的阳光下,羊群像一朵朵白云,在青山绿草间轻轻流动,天上的白云也应和着,缓缓滑过湛蓝如蓝、澄澈如湖面的天空。

阿木古朗让一些年老力弱的人在山下放牧着羊群,他带着百十名族人爬上山坡砍伐木头,准备搭建木桥。锋利的铁斧铿铿地响着,雪白的木屑横飞,鼻端是木头清新的香气。

最后一斧,高大笔直的青松摇晃了一下,然后在几名牧民一推之下缓缓地向山下的方向倒了下去。清清的河水中倒映出松树倾倒的影子,当影子消失在水面上时,草木刮动发出巨大的声响,树冠落地了,剧烈地一阵弹跳。阿木古朗咧开大嘴笑着,掂着利斧光滑的木柄,准备招呼人削去树冠,把巨木运往河边。

就在这时,他隐隐听到一些声响,阿木古朗立即制止的族人的说笑,眯起眼睛瞧向远方。这条河流蜿蜒而来,沿河既有河谷草原,也有崎岖但不高的山岭,但是这一来就形成了大大小小起伏不定的地形,无法一览无余的看向远方。

只等了片刻,他看到山口飘来一片白云,战马奔腾,披风飘飘,整支精干的队伍犹如一柄锋利无匹的尖刀,切开绿色的草浪,狠狠地劈向悠闲的牧人和羊群。

“天呐!是白衣军,他们居然杀到了这里!”阿木古朗惊叫一声,攸地举起利斧,惊叫着喊道:“快!白衣军来了,下山,把我们的族人救上来!”

短暂惊愕之后的牧人们反应过来,纷纷擎出刀枪,呐喊着向山下冲去。

受惊的羊群象被风吹散的浮云四散奔逃着,牧人们本就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已经举起刀枪,向冲过来的白衣军迎了上去。这些羊就是他们今冬的粮食,是他们的全部财产,如果失去它们,那么他们最终的结局仍是冻饿而死,或者沦为奴隶,这是为了生存而战。

然而,即使他们早有准备,也不可能同这样一支强悍的力量抗争,更遑论仓促应战、战士极少了。白衣军马不停蹄,一刻都不犹豫,就像虎入羊群一般,狂野无比地杀进了牧民之中。

牧羊犬狂吠着,在主人的驱使下向着骑在马上的庞然大物愤怒地嗥叫着,快马前冲的力量太大了,一柄锋利的长枪指向了它,“噗”地一声,毫不迟疑地刺穿了它的肚腹,然后拖枪前行,枪钩把狗尸拖出几丈远,当一个牧人举起弯刀,策马狂驰过来时,那柄枪已经举了起来,带着浓浓的血液,把他也像一条狗似的,剌穿在地。

名震关外的白衣马贼名不虚传,他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不断有人惨烈地嚎叫着栽到马下,马贼们对付这支力量严重分散的牧民部落十分容易,攻击如行云流水,毫不迟滞。

一个年轻的孩子红着眼睛举起了缨枪,再过三年,也许两年,他或许就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战士,然而现在他的双臂仍嫌稚嫩,那个白衣军的头领,一脸大胡子,豹眼环睁的大汉举枪荡开了他手中的长矛,顺手抽出肩后红绸系柄的马柄,一个漂亮的俯冲劈杀,那个瓦剌孩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整个人劈成了两半,残躯跌落草地,猩红的血液喷洒在空中。

阿木古朗愤怒地咒骂着,双眼一片赤红。那孩子是他的侄子,是他家族的唯一男丁了。他加快了步伐,隔的还远,便掷出了手中的利斧,斧头在空中飞舞出一团圆圆的光圈,带着一阵嗡然呼啸,狠狠地劈在一个白衣军战士的脑袋上。

人尸轰然落地,阿木古朗抢上几步,就欲去捡他的马刀、抢夺他的马匹,另一个白衣军冲了过来,那蒙着面的脸上只露出一对杀气盈人的大眼,一柄锋利的长枪象毒蛇吐信一般,剌穿了阿木古朗的小腹,他惨叫着栽倒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