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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了王老大人,叶行远自去后衙休息,等到夜深人静之时,他等的人果然暗中上门。牟长史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与来意,“叶大人,在下是蜀王府长史,奉王爷之命,特来向大人致意。”

叶行远看他皓首华服,气势不凡,知道此人便是蜀王得力心腹手下,不敢小觑,淡然道:“早知长史要来,下官候得久了。”

在南浔州的时候叶行远就一直听牟长史名声,只是缘悭一面,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牟长史跟随蜀王日久。当初姬继深还在京师的时候,牟长史便随侍在旁,后来跟随出京,南行数千里之遥,在南浔州创下偌大基业,也是劳苦功高。

无论是能力、忠心还是蜀王的信任,牟长史在王府中若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便是世子在蜀王面前的话语权都远不如这个老人家。

由他出面也在叶行远意料之中,本来牟长史就一直在天州府,而他又是最能代表蜀王的人选。要来找叶行远谈判,舍他其谁?

牟长史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叶行远,看他从容淡然,行事有静气,心中也不由暗自赞叹。不愧是状元大儒,这一份养气功夫,便不是蜀中之地所谓才俊堪与之相提并论,也怪不得小郡主对他念兹在兹,芳心萌动。

他长笑一声道:“叶公子做下好大事业,如今却如没事人一般,光这份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便让老夫佩服。”

叶行远知道他以言语试探,故意模棱两可道:“长史谬赞了,下官既然在按察使司衙门当差,自当尽忠职守。地方上出了这等恶性大案,受害无辜女子不知凡几,便是要捅破了天,下官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明知牟长史所指乃是千铜阁盗书,叶行远却故意只说天州府慈圣寺一案,不急于挑破。反正对于蜀王府来说,其实两件事一而二,二而一,若是没有效忠血书失窃,蜀王府世子犯下的罪行,他们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

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圣人早就有这样的金口玉言,但是在实际的执行之中,这却根本不可能实现。

牟长史面色一黯,心中犯起狐疑,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叶大人好心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老夫就问你一句,大人这一个月不在天州府,当真是去了蜀西?还是另有去处?”

叶行远知道主动权在自己手上,听到对方追问,更是笃定,笑道:“下官真是去了蜀西又如何?另有去处又如何?”

牟长史正色道:“若是大人当真只去了蜀西,那老夫就要奉劝一句,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大人虽然是过江猛龙,但在这蜀中一地,还是得懂的敬畏为好。

若是大人去了别处,得到了些不该得到的东西,那今日老夫前来,便是想与大人说道说道这天下大势。”

这牟长史还想来当说客说服自己?叶行远暗自好笑,不过这节奏倒也不错,便点点头道:“愿闻其详。”

牟长史一听有门,只要你小子想听愿听,那就说明有机会。你拿着蜀王府关键的证据,暂时还没有什么行动的话,那是待价而沽的意思?

那蜀王府自然是不吝千金市马骨——更何况叶行远还并非马骨,是不折不扣的千里驹!

“当今天下,看上去丰亨豫大,底下却暗流涌动。以大人的见识,想必也不会一无所知。”牟长史斟酌了一番,开口解说,态度颇为诚恳。

叶行远略一点头,此事人尽皆知,只是高层们故意蒙着眼睛当作看不到罢了。

牟长史紧接着说道:“本朝得享三百年太平天下,于上古诸朝相比也不逊色,只是如今朝廷暗弱,风云四起,草莽之中龙蛇起陆,只怕并非吉兆。”

他有意看了叶行远两眼,这几句话说得其实已经稍稍有些大逆不道。若是不相干的路人在酒店茶寮发牢骚倒是无妨,但他身为藩王属吏,这般说话极为不妥——他想看看叶行远的反应。

叶行远仍旧不动声色,牟长史心中大喜,干脆直接挑明道:“叶大人既然到了蜀中,想必也知道我家王爷贤明,雄才伟略,礼贤下士,有高祖之风。四十年前,因受小人谗言,这才不得已出京就藩。

原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王爷也不敢有何杂念。只是如今天下纷乱,王爷不忍黎民百姓受苦受难,故而有匡复天下之志。大人有状元之才,偏受排挤,若是投入王爷麾下,日后出将入相,公侯万代,方才能一展所长!不止大人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