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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都是什么内容他看不清,但目光不由自主的游移到了末尾落款是右副都御使巡抚延绥等处兼赞理军务杨,而且盖着血红色的钦差关防。

这就不会错了,方应物有十个胆量也不敢如此公然伪造,那说明他自称巡抚幕僚也是真的?不然抚台老大人为什么会让方应物打前站。

确认了事实之后,薛镇抚冷汗刷的流了下来,湿透了青色官袍。

巡抚可是延绥镇地面上的最高官员,虽然不是卫所这样的土皇帝。但也是代表朝廷来镇守的钦差身份。

巡抚是独官,巡抚察院里并没有佐贰官。所以巡抚自家请来的幕僚就相当于左膀右臂,肯定都是视为亲信的。

捉一个发配来服役的秀才和捉一个上司巡抚的亲信幕僚。那可是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事情。前者是律法问题,后者是政治问题,很容易上升为对巡抚的挑衅!

难怪这方应物从一开始就十分淡定,原来是如此有恃无恐,彭二公子这次真是要害死人了!

与方应物一起充当案犯并排而立的孙大使也震惊了。方应物去米脂县的大约目的他也是知道的,不过始终觉得方应物的想法很不靠谱,有点异想天开。

那巡抚是什么身份,差方应物这一份巴结么?但孙大使万万没料到,方应物转了一圈回来。就成了巡抚幕僚身份。

孙大使突然也明白了,无怪乎刚才方应物面对彭二公子时,口口声声要上镇抚司,这其实就是挖坑。

只要不上公堂,一切都可以私了,或者遮掩住。可一旦上了公堂,捉拿巡抚幕僚的事实就算做成了,谁也抹不掉。

大堂里一片寂静,方应物笑呵呵对身旁军士道:“没有听到镇抚大人方才的吩咐么?还不速速领在下前往牢中。在这里发呆作甚?”

那军士看了看薛镇抚,便退后几步装聋作哑。

薛镇抚终于从惊讶中醒悟过来了,这事超出了他所能处理的范围。彭二公子惹出的事情,就让彭指挥做决定罢!

想至此处。薛镇抚对旁边书手低声吩咐几句,叫这书手速速去禀报卫指挥使。然后便仿佛入定老僧,闭目不语。

方应物见状。也停止了动作,静静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又见那书手快步赶了回来,对薛镇抚耳语几句。

薛镇抚从公座上立了起来。走下台阶,到了方应物身前,很严肃的抱拳行礼道:“本官先受指挥使委托,向方先生赔礼。”

薛镇抚一边赔礼,一边观察方应物的态度。却见他一言不发,受了自己这一礼。

随后薛镇抚又继续试探道:“今日之事都是误会,眼下方先生可以离去了。”

方应物一动不动,却开了口道:“你我心知肚明,想必指挥使大人也很明白,今日之事绝不是误会,而是蓄意构陷。你们就不能查明真相,给在下一个交待么?”

薛镇抚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不言不语的任由方应物讽刺。他刚才的言行举止,都是奉了指挥使命令试探方应物底线。

若不用指挥使大人自降身份,也能轻易消弭事态,那自然皆大欢喜。薛镇抚当面被讽刺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方应物笑了几声,又道:“真相不明,那么在下就不想走了,就在这镇抚司里住上几天,薛大人以为如何?”

薛镇抚额头出现了几滴汗水。他很清楚,当前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巡抚幕僚被抓进镇抚司”这件事。

只要方应物不肯离去,这个状况就等于一直持续着。只要这个状态一直持续,那就像一把剑悬在头顶。

看着薛镇抚毫无办法的模样,方应物话头一转,“在下也是说笑,这就要离去,故而薛大人不必忧虑!”

方应物说到做到,对孙大使使了个眼色,又从公案上取回了牌票,转身就向外走去。

方应物和孙大使走了,但充当人证指控二人贪赃的任书吏等几人却面色苍白,不知所措。事情转折到了如此地步,他们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两边都没法做人了。

出了卫所衙署,孙大使劫后余生,十分兴奋,对着方应物唠叨道:“既然找到了抚台做靠山,他们又如此傲慢,怎能如此轻易就退让离开了?一点补偿也没有得到。”

方应物不屑道:“谁退让了?我是担心那彭指挥使亲自出现,所以要迅速走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这是何意?”孙大使莫名其妙,但他刚问出口,突然就明白了。

方应物是巡抚幕僚,却被抓到镇抚司构陷,相当于打了巡抚的脸面。那彭指挥不亲自出面赔礼道歉,这态度显然很有点不端正和傲慢无礼。

所以方应物才说,因为担心彭指挥亲自出现所以要趁早走人,不给彭指挥经过试探后端正态度的机会,就把他的态度定格为“傲慢骄狂”,直到巡抚知道此事。

态度决定一切,就算是小事情,但碰到这种态度,那也要上纲上线的。

“你够狠。”孙大使由衷的伸出拇指赞扬道,索要赔偿都是小儿科,方应物这种做法才是官场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