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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宁铁骑先是在小凌河彻夜一战,又辗转行军,绕到西平堡,两日来皆是嚼得又硬又干的干粮,他们已经有些累了。

但西平堡外成群的牛羊让他们打起了些精神。

“这些年都是建奴抢我们的!今天老子们来抢他们的!”王笑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的声音早已沙哑,在秦家熏陶了这些日子,加上两日行军,他此时看起来像个非常没教养的土匪。

“抢他们的牛羊、粮草、女人……”

秦成业侧目瞥了王笑一眼,轻声喝道:“休要败坏我关宁铁骑的军纪。”

“抢他们的!”四周大喝不止。

……

嘶喊声中,王笑转向秦成业,笑道:“秦总戎可别忘了自己的出身。”

秦成业便不以为然地“哈”了一声。

他望了一眼辽河东畔,心道:“临老临老,再当回山贼罢了。”

“抢他们的牛羊,抢了大玉儿!”

秦山渠大喝一声,策马冲出,一马当先便跃进包衣们的阵中,长刀落下,连斩数人。

血溅了他一脸,秦山渠望着眼前如此不经打的包衣,既觉他们可怜,又觉他们可恨。

但他是个大老粗,也懒得管这些,一心杀败这些包衣,冲到前面击溃真奴。

“你们别再当奴才了!”关宁铁骑开始大喊道。

秦山渠哈哈一笑,喝道:“老子来救你们了!要还想当奴才,休怪老子大刀无情……”

……

张栓落在包衣阵的中间。

他拿着刀,死死盯着前面的楚军,眼中俱是恨意。

他恨极了这些楚军!

张栓是河间府人,世代皆是农户,耕作于田间,七年前清军入塞,践踏过他家的田地,烧了他的屋子,杀光他的家人,掳了他为奴隶……

看着父母妻儿惨死刀下,张栓恨过清兵,但再后来,一次次的酷烈折磨下来。他发现自己不再敢恨清兵。

——“主子说的不错,我辛苦耕作,种来的粮草大半交给朝延,今日加摊、明日又加摊,亲手种的粮食都不够妻儿吃上一口饱饭。结果呢?楚朝官吏嚼着民脂民膏,楚朝将士喝着民血,却都不能保护我家人。要恨,也该恨楚朝这些吃我血肉,却不能保我家人的兵将……”

一边是惨无人理的磨折,一边是巨大的仇恨与怒火。张栓在两种巨大的痛苦之间煎熬了半年之后,一朝将仇恨泄在楚军身上,他心头的伤痛突然减轻下去。

他理所当然地恨着,理所当然地任凭主子驱使,活得越来越轻松,也越来越像猪狗。

至于河间府的家乡,似乎已经非常遥远。

他其实没想过要亲自找楚军报仇。但每次清军击败了楚军,他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血海深仇,又报了一些了。

这样一想,他便又好过一些……

但现在,楚军居然来了。

三万重骑,气势可怖。

张栓连脚根子都在哆嗦。

他面对着对面的长刀,有一瞬间在心中问自己真正恨的人是他们吗?

恨!——张栓自己回答道。

“就是他们,吃我血肉,不能保我家小……”

张栓心里不停念叨着,用满是恨意的眼睛盯住楚军,提刀砍了上去!

一刀劈落……

马蹄重重踏下来,将张栓踏成烂泥!

“废物。”秦山渠啐了一口,策马继续前行。

一排排马蹄不停踏过地上的尸体……良久之后,有人驻马在张栓身边叹息了一声,道:“你看,他们至死都是个奴才。”

“那他们能怎么办呢?”又有人说道,“他们也没办法啊。”

“你倒是很有同理心,怪不得你祖父说你成不了名将……”

……

“放箭!”

八旗军中一声大喝,无数箭支抛射而出。

箭雨猛然袭落,毫不留情落在关宁铁骑与包衣的军阵中,不论乱我,只是收割着性命。

“叮叮当当”的铁器交鸣中,时不时有关宁铁骑摔下马来。

但更大的惨叫声是从包衣阵列中发出的。

这些人没有盔甲,光着脑袋穿着单薄的衣物,在箭雨下如风雨中的草一般倒下去。

鲜血浸染战场。

对于这些包衣奴才而言,前方是关宁铁骑的长刀,后方是八旗兵的箭雨,自己如同置身于屠宰场的牲口,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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